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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鏡新譚  (明)朱長祚撰 仇正偉點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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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點校說明

 聖諭

 凡例

 卷一

  敘略

  原始

  進用

  權任

  納奸 

 卷二

  羅織

   附詩文

   附詩

    郡中別徐元修

    丹陽道中

    潤州別貢悅茲妹丈

    大兄同行因憶五弟

    述懷

    鄒縣道中聞有問予名而下淚者,口占一首

    鄒縣道中有感

    書驛亭壁方壽州詩後

    景州道中感懷

    宿村店

    良鄉呈大兄

    獄中遙寄蔣澤壘

    亡前一日

    又六月初三日別兄

   附家書

    付遜之兒手筆   

 卷三

  稱頌

   大工鴻緒

   錦寧三捷

   無上名號

    廠臣

    元臣

    上公

    尚公

    殿爺

    祖爺

    千歲

    老祖爺

    九千歲

    心膂重臣   

 卷四

  封拜

  賞賚

  附:客氏 

 卷五

  布置

   內操

   外鎮 

  逸游

   走馬

   弄舟 

  巡視

   閱陵

   行邊 

  僣竊

   矯旨

   盜帑

  災沴

   地鳴

   火炎

   水溢  

 卷六

  進香

  築城(北京 大同 寧遠 肅寧)

  緹騎

  戳番

  鷹犬

  罔越

  搜括

  誕迷 

 卷七

  建祠

  敗局

  彈劾

  繳追 

 卷八

  勘議

  會勘

  會議

  籍沒

  遣戍

  自縊

  附:崔呈秀 蕭靈犀 

 卷九

  爰書一(魏忠賢 客氏 崔呈秀) 

 卷十

  爰書二(魏良卿 侯國興 崔鐸 客光先 楊六奇 客璠)

  爰書三

點校說明

玉鏡新譚是明人朱長祚編撰的,這是一部彙輯晚明時期魏忠賢及閹黨與東林黨鬥爭史實的書籍。對研究晚明史頗有參考價值。

朱長祚自號京師浪仙,因史傳不載,其生平事蹟已不可考詳。本書凡例中長安道人稱其「株守田間,持三寸管於茅簷甕牖之下,以紀時事盈牘」,據此推測他編撰此書時可能不在京城。王重民先生在中國善本書提要中指出:「觀其雕版刻畫,頗似蘇、杭,則長祚疑是南人,或曾流浪京師,與被難效忠有故,因留心璫事,先有積稿,及逆璫伏誅,遂刊為是書耳。」本書卷八記述魏忠賢投繯自盡後,作者說:「我以草莽中人,不能效楊都憲(楊漣)之論汝於兇鋒烈焰之時,而當汝於千刀萬剮之後,我亦自愧矣。第編此帙,以昭萬惡,供世之笑敘云爾。」據此可知,作者至少在編撰此書時尚是「草莽中人」,即沒有科舉入仕的普通知識分子。作者本人大致生活在萬曆至崇禎時期,即十六世紀末至十七世紀上半葉。

明代自萬曆(一五七三至一六二0年)中期以後,政局日壞,黨爭熾烈。最高統治者萬曆皇帝朱翊鈞「酒色財氣,四病俱全」(明史載雒于仁疏中語)。他「好貨成癖」,為滿足個人貪慾,假「礦監」、「稅使」之名,遣中官四出,攪得天下騷然,民無寧日。晚年又篤信道教,嬖幸鄭貴妃,置朝政邊事於不顧,惟以嫡、庶之爭為務。朝臣也以「爭國本」為名,各分彼此,互相攻訐。此時明王朝已經處於風雨飄搖之中。朱翊鈞死後,皇太子朱常洛即位僅一月而薨,皇長孫朱由校繼位,是為熹宗。熹宗即位時年方十五,童騃無知,大權落到太監魏忠賢及保姆奉聖夫人客氏手中。客、魏沆瀣一氣,專權暴政,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其權勢可謂炙手可熱。在這種形勢下,士大夫階層逐漸分化為兩派,一派是以崔呈秀、魏廣微、顧秉謙等為代表的閹黨,一派是以楊漣、左光斗、高攀龍等為代表的東林黨。前者依附客、魏,賣身求榮;後者以忠義自勵,奮起與魏黨抗爭。兩派勢若水火,各不相容。楊漣於天啟四年六月首先發難,上「逆璫二十四大罪狀」疏,首攻魏忠賢。魏璫勾結崔呈秀陷搆東林諸人,以「欺君蔑旨、結黨惑眾」的罪名,將楊漣、左光斗、魏大中、黃尊素諸人投入詔獄,酷刑拷打,先後瘐斃獄中。閹黨又借蘇杭太監李實疏及熊廷弼案,緹騎四出,緝捕東林黨人,「善類為之一空」。閹黨分子品格低劣,為魏閹建碑立祠、歌功頌德,極盡奉承諂媚之能事,甚至將魏忠賢與封建時代的「至聖先師」孔子並列,在國子監孔廟旁為魏忠賢建造生祠。閹黨的倒行逆施激化了統治集團內部的矛盾,公元一六二七年(天啟七年)熹宗皇帝病死,其弟朱由檢繼位,是為崇禎皇帝。崇禎即位不久,將魏忠賢削奪官爵,貶謫鳳陽,忠賢在去鳳陽途中,投繯自縊而死。其後崇禎帝又下詔籍沒其家貲,剖棺戮屍。為害酷烈的閹黨之禍始告結束。「而朋黨勢已成,小人卒大熾,禍中於國,迄明亡而後已」。(明史顧憲成傳後語)

朱長祚生逢其時,耳聞目睹了啟、禎間閹黨作亂及敗亡的經過。他用心搜輯有關資料,「謹秘笥中」,彙為一書。書中記述閹黨專擅作惡的經過,彙輯有關詔令奏疏及誅逆爰書,故此書又名逆璫事略。因本書刊刻於崇禎元年魏閹敗亡不久,故所保存的資料大多親切可信,史料價值較高,或可補史傳之闕漏。

通過對本書的點校整理,我認為本書的主要價值表現在以下幾點:

一、資料性強。本書共十卷,凡三十二類,每類均先敘事,後節抄或迻錄有關詔令奏疏。作者在凡例中自稱「錄用章奏,字字俱從邸報、郵傳,不敢竄易一字以欺人」。在這種認真負責的態度下,本書為後人保存了一些有價值的資料,為研究晚明史尤其是閹黨與東林黨的鬥爭歷史提供了可資參考的珍貴史料。

二、本書較為完整地記錄了客、魏一案的勘審過程,鈔錄并因此而保存了部分審理此案的檔案材料,這從本書卷八會勘、籍沒、遣戍、投繯等章節中可以得知。卷九、卷十完整地保存了誅逆爰書及其它有關文件,這些資料均為他書不載或語焉不詳。

三、由於本書編撰、刊刻較早,因而保存了一些較為可信的、未經後人竄改的資料,如後來被列入逆案的阮大鋮、楊維垣、賈繼春、霍維華等人的奏疏。這些奏章均系魏閹倒臺前後上奏的,有些是攻擊魏閹,以求為自己洗刷穢名的,但人們可以從中看出閹黨分子不是鐵板一塊,他們當中也是矛盾重重,各有其利害攸關之所繫,也可以看出他們各自在依附魏閹的程度上有深淺的差異。這些材料對研究晚明時期的人物不無裨益。

玉鏡新譚大致刊刻於崇禎元年前後,這從書前載錄崇禎元年三月初三日上諭可推測出。此書鋟版後迄未再刻,故傳本極稀,海內罕覯。據我所知,現在唯有北京圖書館收藏足本一帙,另有微縮膠卷一套,膠卷本與原本款式相同,僅有極個別字不同。謝國楨先生在增訂晚明史籍考中稱此書「刊刻極精,足資珍庋」。此次點校即據北圖藏本為底本,參校明史、明實錄熹宗實錄及崇禎實錄長編、國榷諸書。凡有訛脫衍倒,均據諸書改正,並出校說明。凡本書中出現的俗、訛字,一律改作正字,逕改不出校。避諱字補足缺筆,不影響文意的不作改動。原文過長,不分段有礙閱讀者,酌予分段。

為使本書體例統一,眉目清晰,原書總目與正文標題有牴牾處,我已據正文標題改正,總目重新編訂。原書正文句旁間有圈點,標題上亦偶有圓圈,凡例中稱:「遇忠肝義膽之言,加之圈點。而毒焰兇鋒之事,亦加圈點。」其實這種圈點無甚價值,故排印時已略去。本書前原有圖十幀,因北圖藏本原圖殘缺模糊,難以制版,故略去。

又,本書卷六築城一節標題下所輯資料,有些條目(如所載北京、大同兩地資料)是關於地震的,似與築城無涉,疑係卷五災沴中資料闌入此節者,特此說明。

我初次從事古籍整理工作,學識、經驗都深感不足。書中點校錯訛之處,恐在所不免,敬希專家和讀者們批評指正。

點校中承蒙王文錦先生指導幫助、審閱釐正,在此謹致謝忱。

聖諭

都察院等衙門接出聖諭:

設官分職,內外各有攸司。人臣守正奉公,交通內官為非法。朕覽大明律一例:「凡諸衙門官吏,茲與內官及近侍人員互相交結,漏泄事情,夤緣作弊,而扶同奏啟者,皆斬。妻子流二千里安置。」祖宗深知治亂之原,邪正之辨,以此為後世臣子鑒戒,至為明切。昨逆惡魏忠賢、崔呈秀表裏為姦,把持朝政,變亂祖制,貽禍生靈,業已磔誅,以抒臣民之憤。自後大小臣工,須知各守職業,各效忠誠。本無招權納賄之私心,何必巧營別竇;共矢特立獨行之風節,自可上結主知。居高聽卑,朕方廣聞于明達;踰階歷位,爾等宜愛其身名。倘有故蹈前轍、交結作弊者,其為禍始,罔顧王章,朕必究治,斷不姑恕。仍許科道官,不時實糾參治,務醒積習,用肅官箴。爾等其欽承之。特諭。

崇禎元年三月初三日。

凡例

一、是編雖曰逆璫事略,然忠臣義士,直言讜論,無不畢具。毋誚曰「薰蕕同器」,蓋語云「世無小人,何以見君子」?

一、惟一人一事,而彙為三十二類。每類先敘事,後引疏中語。足為姦人鍼砭,可堪救時良劑者採焉。

一、錄用章奏,字字俱從邸報、郵傳,不敢竄易一字以欺人。讀者勿哂我田舍兒強學人作爾馨語。

一、凡忠言告君者,標出姓氏。間有諛辭媚璫者,止列官銜某字。第顯其事而晦其人,隱惡揚善之意也。

一、通卷倫次,具有條貫。愧我艸莽中人,聞見寡陋,膚淺無文。惟是不摭浮言,不綴繁辭,詎能顯處看月,直似牖中窺日耳。

一、雅俗兩洽,展卷易曉,直寫數年時事不平,以昭凶逆之終受天刑。既乏文采,誰能見賞?其如與謝孝劇談一出邪?

一、忤奸者闡揚未能悉,而輔奸者止寥寥數語。事見人隱,非稱烏有先生,即如亡是公子。若謂臧否人物,則小子何敢?

一、遇忠肝義膽之言,加之圈點。而毒焰兇鋒之事,亦加圈點。非徒供笑柄,特指其優劣易見,共賞共識爾。

一、遇害諸公,略舉其羅織起因。若生平大節,亦各有大方巨擘誌傳諸篇,另具載于臚筆一書也。

一、附崔呈秀投繯,蕭靈犀刎劍者,為姦樞之惡已自暴著,而侍妾之烈亦不可泯滅者矣。

長安道人曰:按浪仙此編,直是一種豪俠不平之氣耳。觀其株守田間,不能請尚方以斬元兇,而兀兀低眉俛首,持三寸管于茅簷甕牖之下,以紀時事盈牘。時有見者,愕然誡之曰:「此殺身之道也,亟焚之。獨不聞維揚太守扇頭詩乎?」浪仙曰:「否,否,太守以紗帽累也。我一布衣之賤,那得見知于人。謹祕笥中,當不負教愛也。」今日幸逢聖天子當陽,日月重光,奸人正法,業享太平盛世,喜而彙帙,以為後車永鑒爾。

玉鏡新譚卷之一

京都浪仙朱長祚永壽編輯

    

 敘略

夫國有權臣,朝無善政,自古而然。若我聖祖定官制,三台六部,九列兩垣,各有所司。惟臺省專任言責,上下悉繇之舉劾焉。於是大權不使一人獨攬,三百年來無莽、操之禍。雖首揆以票擬之重,祇係紙上一言耳。唯是宦官,不能制之,皆繇出入內廷,日侍御前,憑作威福,玩弄事機,外廷百執事孰敢與之抗乎?若王振、劉瑾其人,驕橫肆縱,幾成大禍,幸天厭其毒,旋被誅殛矣。雖爾,豈似今日魏忠賢之逆惡滔天也。忠義之士,感奮一言,立為齏粉,矯殺無筭。即宮闈妃御,亦不能相保,懿親國戚,悉遭辣手,尋且羅鉗吉網 【 尋且羅鉗吉網 原訛為「尋且鉗羅吉網」,已乙。案:「羅鉗吉網」,語出舊唐書酷吏傳。】 ,緘口結舌矣。遂有狐媚者,假其威靈,亦各為虎、為彪,允殤善類,誅夷殆盡。哭泣遍海內,壓抑滿天下,吞聲不敢言也。是故天地所不容,誕膺明聖,登極一月,而元兇輔惡,盡加顯戮,數年積鬱,一日頓抒。日月重光,神人共快。敢輯其始末,以供麈譚,咸頌太平於千秋萬代爾。

 原始

萬曆中,肅寧人魏忠賢者,初名進忠,市井一亡賴耳。形質豐偉,言辭佞利,目不識丁,性多狡詐。然有膽氣,日務樗蒲為計,家無擔石而一擲百萬。若其歌曲弦索,彈琴蹴踘,事事勝人。里中少年,競相與狎。迷戀青樓翠袖之間,落魄無行,依人醉醒,不問妻子饔飧韋布,游手好閑,以窮日月。走入都門,競趨豪家,效犬馬之勞。時有愛之者,佐充部役長班,能迎合上人意,繇是,寵信承託。日覓金錢,夜則付之纏頭矣。邀人豪飲,達日不休,以故囊無餘蓄,恬不掛意。唯聞其叫嘯狂躍之聲,罕見其悲愁戚鬱之態。忽患瘍毒,身無完肌,迨陽具亦糜爛焉。思為閹寺,遂以此淨身者。敝衣衫藍縷,懸鶉百結,穢氣熏人,人咸遠之。竟日枵腹,無從所歸。居常得失,不以內顧,因而羞見眷屬。晝潛僻巷乞食,夜投破寺假息,昕夕晏如,不自為辱。偶過村落,臥廢祠拱案間,以傍列小像作枕,鼾息如雷。抵雞鳴將覺,猶夢寐中,見白鬚老人恭揖跪告曰:「我此方司土之神也。因上公過止,侍立終宵,不敢違慢,唯此小鬼求赦之。」忠賢遂起,而神忽不見,瞻所設像,蓋合夢中所見者也。鳥聲喧林麓,車音載道間,天將曙矣。於是,忠賢忻然有喜色,頓萌妄念,言無後福,安能動鬼神耶?竟入春明門,就旅店丐炊,人不為理,而皆呼叱之,忠賢亦不甚屈也。偶肆中有一風鑑家,熟視之,撫其背曰:「君過五十,富貴極矣。」忠賢曰:「公何笑我?我今飢甚,求一匙粗糲尚不可得,何云富貴?為恨不早填溝壑。」相士憐之,囑之旅店主人與之食,主人變色不從,而云:「汝欲作情,何不飯之?而干他人邀己惠耶?」相士便從袖中。出一紫囊示之曰:「僅得二金贈汝,半為藥石之貲,半為臠羹之需。但用盡復來,我當復給汝也。」自是,醫療奏功,丰神頓異。相士云:「此汝一番脫換皮骨耳。」忠賢唯叩頭搶地。而相士即攜之出郊外,具杖頭青蚨市酒肴,覓一靜宇,忠賢恍然啟悟。復趨嚮所宿之廢祠,置香楮牲醴于神案。相士云:「今日與汝結為死友,他日慎勿相忘。」忠賢泣云:「今日殘生是公所賜也,豈比異鄉骨肉,當是再生父母。他日苟富貴,唯公是命。苟相忘,唯神是殛。」兩人遂對神八拜而定盟。相士即罄所有以贈忠賢,云:「我今欲他游,不識相會是何年也。君亦自此否極泰來,當有一中貴相挈耳。我十年游貲,今一旦奉汝,唯囑汝以尊名『忠』字在念,可保令終也。永以我言銘之于心。」再拜而別。相士不告其所游之地,忠賢亦不告其所夢之異。嗟乎,相士之一腔熱血,一雙神眼,第識其面而不識其心也。詎意忠賢故態猶存,驟得無名之貲,即事鮮衣怒馬,訪狹邪冶遊,復殢桃葉渡頭,棲遲六博場中,歌舞呈豔,梟盧競勝,不數月而復蕩盡也。依然無措,何以聊生,擔水街頭,乞身權貴,而為內相家傭。與諸僕隸相協,援引叩見。內相愛其獧捷,足堪任使,挾充火者,隨入內禁。進身之基始于此。

 進用

忠賢日隨老內相出入禁廷,而忠賢懸牙牌,衣錦(礻散),亦居然一內相也。本大奸大惡之人,而先以小忠小廉事人,為入門詭訣。人人咸得其歡心,亦咸為之籠絡。依輔老內相,專督御衛,每嗇于己而豐于人,毋論大小貴賤,虛衷結好,凡作一事,眾悉頌之。時光宗 【 泰昌廟號】 在儲位,聞之,命以隨侍熹宗 【 天啟廟號】 。服勞善事,小心翼翼。於時熹宗稚幼,方當齠齔,週旋謹飭,喜逾諸常侍。內有客氏保護起居,旦夕不相離,外有忠賢曲意逢迎,巧會旨趣,客氏亦悅之。客氏,即後封奉聖夫人者,時偕相佐,寢食在側。會神宗 【 萬曆廟號】 宮車晏駕,光宗御極,甫一月,而仙馭賓天。熹宗登大寶,加封近御諸人,而忠賢素所寵信,氣指頤使,驟列大璫。且倚客氏,表裏為奸,事權一旦把握矣。

 權任

時忠賢欲怙勢作威,專權暴政,先自排擠忠良,以行己私。切惟中官體統至嚴,非由文書房、司禮監起家者,不與秉筆專制。忠賢以巧詐諂媚事上,而特拔之幽賤,寵以恩禮,原名「進忠」,改命今名。上欲其顧名思義,忠不敢為奸,賢不敢為惡,豈忠賢初心謬謹,而一逢機會,輒狼子野心,便負上意。有大璫王安者,三朝老宦,忠賢見之,必撩衣叩頭,非呼不至,非問不答者。安事光宗于青宮四十年,操心慮患,所與護持孤危,光宗與福王兄弟怡悅,皆賴安調劑之力耳。威劫之不動,利誘之不變。而光宗登極,立致堯舜種種善政。及奉熹宗倉卒受命,擁衛防護,確有大功。而忠賢以私忿矯旨,掩殺安于南海子,身首異處,肉餵狗彘,何其慘毒。此威制內臣也。暨而肆逆宮闈,以立己威。假旨革奪成妃封號。忠賢直託客氏私比,凡與捏造,矯旨殺人。又有一舊貴人,以德性貞靜,荷上寵注,忠賢恐其露己驕橫,謀之私比,託言急病,立刻掩殺。又裕妃以有喜得封,忠賢以抗不附己,囑其私比,捏無喜,矯旨勒令自盡,不容一見上面。此威劫內廷也。暨而變亂朝綱,廢斥大臣,以固己權。祖宗之制,以票擬托重閣臣,令其靜心參酌,權無旁分,一力擔當,責無他卸。忠賢擅權,旨意自行傳奉,抑揚真偽,誰與之辨?又公然令琅璫三五成群,勒逼講嚷,政事之堂如廛市。至有內札不相照會,夜半出片紙殺人,聖上不得知,閣下不及問,以致鬱悶難調,相率求去。若顧命大臣,如劉少傅一例,親捧御手,著定大計;冢宰周嘉謨,倡率百官,立寢后封,義黜臣奸;執大義之宗伯孫慎行,重綱常之都憲鄒元標,立國本之司寇王紀,定國是之臺臣孫羽正,皆嗾言官論劾,一時盡逐忠直清正之臣,無非翦己之忌,樹己之幟。此威制外廷也。是以奸邪競進焉。

 納奸

忠賢庸流劣質,原不知書,膽粗手滑,倫理茫然,操切舉動,經濟何知。思欲樹黨,協贊奸謀,遂有崔尚書為之腹心,續又「五虎」出焉。同心濟惡,羽翼成矣。又「五彪」出焉,并力助焰,牙爪張矣。儘立招權之勢,廣開納賄之門,黃金白鏹,車馬載塗,明珠寶玉,筐篚盈戶。凡負罪譴者,夤緣而免;覬顯擢者,奔競而得。附之者升之九天,一月三遷,蟒玉崢嶸;忤之者墜之九淵,褫衣奪職,禁錮瘞埋。陰修恩怨之私,明快寇仇之隙,顛倒任意,翻覆在手。於是忠賢任其所欲為而為之,與我善者善之,與我惡者惡之。一切政事,先請崔公,而又託辭云,要與裏邊說,可否始定。舉朝但知有此二人,而不知有聖上也。威福日盛,鷹犬日眾,四方孔道,民間無敢偶語者。驛使停驂,即臥榻間,無敢提一「魏」字者。身在京華,童僕往來,無敢帶一家書者。去國諸臣,典衣覓騎,蕭條狼狽,全無士氣。而一經削奪,門無敢謁,郊無敢餞者,雖師生戚友之誼,亦蕩然掃絕。重足而立,道路以目。凡衣冠士庶相見之間,皆緘嘿不敢吐半言,即寒溫套語,問訊起居,并忘之矣,唯長揖拱手而已。其婚喪宴會,亦不敢設矣。三四年來,普天率土,凡智慧者化為愚蒙,辯捷者粧成瘖啞。曠古及今,中官之威劫海內者,未有若此大神通也。時惟有骨鯁之臣交章論劾者,是大獄起而羅鉗吉網之橫行也。

附蘇、杭織造太監李實疏云:「題為欺君蔑旨、結黨惑眾、阻撓上供、亟賜處分以彰國法事。職奉命督織,舊例在于蘇、杭二府,迭報駐札,以其便于督催趲織,不顧每年春秋二運。向自應天巡撫周起元背違明旨,削減原題袍段數目,掯勒袍價,又不容移駐彼地方,故縱蘇、松二府連年漕運。職于此時,畏伊橫惡,無敢剖晰。詎料起元乃以邪黨傾陷朱童蒙,荷蒙聖明洞矚其奸,削職歸里。始移檄蘇、松二府,修葺衙宇機張。職于去年十一月初九日,移駐蘇州府,會同撫、按諸臣督催今年春運。及至行催各府錢糧,而蘇州府十解其二,松江府毫無解監。職因見驚,遂遍訪根因,仍是起元撥弄,相沿不能改。且起元撫吳三載,善政無聞,惟以道學相尚,引類呼朋,各立門戶。而邪黨附和逢迎者,則有周宗建、繆昌期、周順昌、高攀龍、李應昇、黃尊素,俱係遍地縉紳,盡是東林一黨,與起元臭味親密,每以私事謁見,起元言必承順。起元之意,不曰內監移文,何足准行,則曰袍段錢糧,只宜緩處。起元因是愈恣暴慢,大肆貪婪。乃假名鑄錢,以太、安、池三府協濟袍段銀十餘萬兩,鑄造濫惡薄錢,眩人耳目,則將皇上急需之袍價,藉是而盡入私囊,致機匠若干累也。然黃尊素愈為可恨,輒與職掌案司房黃日新,以其桑梓,甘為侄輩,奴顏諂事,意圖借貸銀兩,往來交際,意甚綢繆。俾日新狐假虎威,妄自尊大,倚勢西臺,凌軒機匠,鬻弊通同,罪盈惡極。職績訪最真,業將日新嚴刑拷鞫,發局墩鎖。正擬具疏,候聖主定奪,而日新懼法,自縊身死,則尊素之罪,固可逃乎?更加周宗建等罪惡多端,奉有明旨提問,乃敢肆無忌憚,不拜龍亭,不服訊勘,色衣方巾,公行出入,目中何知有君父,亦何知有法紀。周順昌等俱係奉旨削奪官誥,不思潛身引咎于林泉,尤能冠蓋招搖于故里,乃布散流言,簧惑機匠,閉門逃躲,不行機織,恐再罹劫運之愆。蓋運期已迫,若不預為疏明,則職臨時復何辭溺職之罪也。職雖無言責,仰叨萬歲爺爺豢養,殊深簡任,臣一腔忠憤之誠,何忍嘿嘿。況職務廢弛,係職之掌,因是披瀝直陳違逆上供之顛末,而併及宗建等抗違明旨之罪,伏乞聖明亟賜處分,以彰國法。且職自知多言叢怨,必不能安處于地方,仍將職罷斥,以為奉職無能之戒。」

附刑部勘案云:「參看得楊漣、左光斗等,位居顯要,速化功名,要譽矯情,亂謀壞法。炙手可熱之勢,挺然自立高標;納賄招權之營,首樹黨邪赤幟。欲隳法守,看登風憲以招搖;計懾群情,共據要津而赫奕。內徒可堪入幕,奔競成風;猥賤立躋清華,榮施在握。魏大中、袁化中竊居言路,人無敢犯其鋒;側倚冰山,自倖托足之地。彼張牙爪,藉上威靈。真分卸罪之賄,不恥養貪;寧于借亂之階,妄知國是。招權納賄,徒知窟穴之自營;鬻獄受金,孰念疆圉之為重。大者小者,已彰各得之罪名;尚法明刑,難逃一成之律例。除各贓原聽鎮撫司問追外,其已故楊漣、左光斗,與內官交結,夤緣作弊,而符同奏啟之律;袁化中、魏大中應擬在朝官員交結朋黨、紊亂朝政之律。一一據招,會同無異。所願伏如天憫囹圄之已斃,網開一面,貸罪人以不孥,庶幾律無所泥,而刑得其平矣。」

玉鏡新譚卷之二

 羅織

楊漣首觸兇鋒,以二十四罪之疏入,海內縉紳之禍,從此始。忠賢之殺機,亦從此始,而借題封疆,緹騎四出矣。漣身事三朝,親受顧命重臣,在朝正直,居鄉廉謹,天下共知。一聞逮繫,郡縣震驚,士民仗義,欲奪漣而禁官旂。德安城外,眾集至數萬,府道開諭不能散。漣帶刑具出城,叩乞父老勿譟,恐累族誅,然後得解。各州縣村市為漣設醮祈禱生還者,至數百處。比就纍車,士民送漣就道者以萬計。至老嫗、菜傭、瞽蹩、乞兒,亦爭持一錢以贈漣。官旂感泣,為具貲設醮,禱于關帝之廟。河南州邑,無不為漣請禱,自備資糧,送漣至黃河者以千計。而八十老母及三子僅出城永訣,尤恐見繫,乃漣果不生還矣。無端羅織,骨化形銷,望斷倚閭之老母,痛絕孤幃之命婦,眾慘至此,是可忍言。自漣被逮下鎮撫司,誣贓加刑,五日一拷比,而都督許顯純希望風旨,捶楚非法,以速其斃。體無完膚,童僕驚散,得旨而後敢殮。又值暑月,屍供蠅蛆,身被重傷,僅以血濺舊衣,裹置棺內。見者莫不腸斷涕零,聞者為之痛心忿恨。漣生平砥礪名節,家產止數百金,不足供官旂犒賞、旅食之費,而當懸贓二萬乎?遂使妻子囚于獄,而書硯几榻,皆充官帑。有司不得已,而親友之產盡矣;又不得已,而富民之產盡半矣;又不得已,議設印信緣簿,遍募郡縣矣。至佛寺、道觀之錢糧,多為充贓矣。而好義士民,但願助金,不願書名,恐一涉偵伺,遂罹顯禍。漣母住于城樓,男婦棲于客店,既無寸土可置遺骸,亦無一人敢于借賃,暴露何堪,結草掩覆。而尤未完之贓,囚子勒比,有司姑為虛數報完,苦之極矣!

萬燝清介剛直,遇事感慨,不避斧鉞。其為工部營繕郎,奉役陵工,疏請禁內廢銅助帑,因極詆權璫違慢,而觸忤其兇鋒。遂矯旨午門前行杖一百棍,陰囑奸比金吾尉,必致之死。杖後,于御道前倒拖橫曳者三匝,甫出而氣絕矣。舉朝震驚,天下稱善,忠臣喪氣,義士寒心。此奸逆之縱殺立威第一人也。

附奏疏略云:「題為陵寢用工甚緊、權璫造意故遲、仰祈聖明立賜處分、以謝先帝、以襄鉅典事。蓋聞之龍不可離夫淵,虎不可離夫山,而人主不可離夫權。夫人主有政權,有利權。政權一日不在人主,則德分圃池,威分出彘,而有尾大不掉之虞;利權一日不在人主,則竭澤而漁,飛人而食,而有毛將焉附之患。由此言之,是人主之權,臣下且毫不敢睥睨,矧刑餘宦官乎哉?竊見今太監魏忠賢,性狡而貪,膽粗而大,口銜天憲,手握王爵,如盜利權,碍陵工,為通天第一大罪,而關切于臣之職掌者。試觀皇上之心,有一刻不在先帝之陵寢乎?則為陵工而用財,是皇上不以天下儉其親之極念也。至搜財以急陵工之用,又臣下體皇上旻天罔極之苦念也。況陵工原無額派,盻盻于外解,而外解無至,轉盻于事例,而事例又不多。向承乏寶源局,隨蒙陞授屯司,陵工正其職也。當臣在局時,目擊銅錢匱乏,因進局中人等而問之曰:「有何術而得購銅入局乎?」咸言有內官監破廢銅器堆積朽爛,不下數百萬,但一移文旦夕可至。臣因移文請發,數日不發。細細訪問,乃知忠賢怒云:「外邊敢審查內邊之銅!」故不報也。臣時憤激于中,遂于三月二十八日具疏,特請查發廢銅到局鑄錢,協濟陵工。忠賢益怒,旋出中旨,旨謂「內庫銅器,已有屢旨,何得再請。」旨下之日,而臣又以得代,遂舉請銅一事,竟不復越俎相問矣。嗟,嗟,以無用之廢銅,而鑄為有用之錢,以若火之工程,而探于若寄之取,微臣區區一念,不可謂不周且迫矣,而無如觸忠賢之忌之寢閣 【 而無如觸忠賢之忌之寢閣 下「之」字熹宗實錄卷四三作「而」,是。】 ,何也?豈惟寢閣,且併臣任事四月,若積補秤錢,得銀五百一十餘兩,報助陵工,亦無一語之及。夫寶源局二百六十年來,未有積報補秤錢者,報之自臣始。然臣夫豈好作破格事以要譽哉?固實見得庫藏之虛,陵工之緊,而佈此一今急公之心耳。亦以動後來當局者急公之心,或從此積一金,即可佐國家一金之度支也。又或從此積十金、百金,便可省民間數十金、數百金之加派也。而胡忠賢之見不及此也?夫以忠賢珠玉盈笥,金銀滿屋,何求不得,何欲不遂?似此破廢銅器,無足入其目,當其心,而亦必一手拏定者,其設心以為不若是拏定,無以操天下之利權,既操天下之利權,又何以攬天下之政權,奸雄用意最深,蓄謀最毒,臣蓋有以窺其微矣。」

天啟五年四月 日奉聖旨:「陵工費用浩繁,內府廢銅能幾?局中何人見知?萬燝輕信奏請,前旨已的,今又借言騷擾,陷朕不孝。且皇子薨逝,便來激聒,好生狂悖無禮。著錦衣衛拏來午門前,著實杖一百棍。革了職為民,永不敘用。前後發過帑金,為太僕寺助工銀,共八十二萬,取用過銀錢各若干,燝查的開數具奏。」

繆昌期,博學宏才,館閣清望,人仰之如山斗。而漣令常熟時,氣味相投,纖塵不染。後同朝,一容臺,一詞臣,交好倍昔,稱為石交。昌期直氣凜然,常對人詆忠賢之驕橫不倫,忠賢因銜之。矯旨斥奪,削籍編氓。暨而,坐與漣善,為之點竄疏通,即紐為邪黨,逮繫詔獄。許顯純嚴刑痛拷,十指拶折,亦誣贓追比,而斃于獄底。天下聞之,靡不為之痛哭哀悼者。

魏大中,清操素著,硜硜自守,宦游十載,家徒四壁,直道事人,不附權貴。忠賢每招之,而大中每抑之,忠賢懷之,竟誣以納賄,懸贓詔獄,斃于箠楚之下。家貧何以卒辦?五日一拷比,每杖,一擊而一呼「太祖高皇帝」。厲聲直指問刑之「明心堂」曰「昧心堂」云。其百折不回,高風勁節,令人敬畏、痛惜不已。

周順昌,五年節推,四載銓曹,出入京華,唯一肩行李,涉歷宦途,止廿畝山田。寒門布素,蕭壘藜藿,賢名高月旦,清望滿天下。剛腸激烈,面叱權奸,俠氣昂藏,心懷忠義。憐群臣而婿遺孤,懲惡璫以徵高文。及其被逮時,縣尹登門,即收束書帙,拜別宗祠,禁止妻孥哭泣,毅然登車。合郡士民如堵,執香號呼,聲若轟雷,扳轅叩道,輿情共憤,鼓譟奔擁,攘臂爭登,欲毆官旂以排難。仰遵府道之開諭,昌乃鞠躬謝眾云:「原係不肖,故遭天譴,與若輩無干。倘有所損,反致我族滅也。」眾方帖然,尤遶護不散。撫按兩臺,許以「明晨出疏保留,無煩爾眾紛囂聚鬨。朝廷有法,官府有方,然汝等欲何為,是將遺害周宦,爾等亦獨不思保身耳」。眾意稍解,隨送昌于別署安輯而散。越四日,由夜半寂無人知,隨緹騎輕舠如飛而去。逮至,下鎮撫司,極刑捶楚,誣贓拷比,骨斷皮開,血濺肉飛,面如土色,身無肌理。昌惟齧指睜目,不聞哀乞之聲,祇是罵不絕口,有張睢陽之大節,天日為之無色。時有好義者,閩中舊治士民,吳中交游群黨,一時醵金錢,代其完贓,冀其生全。而昌已被監司肆毒,隨斃矣。臨死具短章,祈以屍諫,不果。而領埋時,皮肉已腐,無寸絲掩骼,面目俱消,止見頭顱鬚髮,英氣凜冽,尚自逼人,見之膽寒股栗。有人心者,無不為之腸斷掩泣也。士民追慕不已,製詞弔之者,不能盡述,聊記一二以見意。

  附詩文

蓼洲以許姻諫議,益奸黨之忌,而速其毒。人或以莫贖之悲,激而有自取之怨。噫,先生自揣生平,蔑不可告人,不無以危言行媒忌于朝野。若以撫諫議之孤為先生疵,將平日之慷慨捫心,一旦見危而褰裳恐冤者即為明保乎?予思廓園先生之被逮也,浙直士民,咸願駢首籲闕,碎登聞以鳴其冤。先生忠憤在心,何借含血射奸雄之魄 【 何借含血射奸雄之魄 「借」疑是「惜」之訛。】 ?與諸忠含嘆入地,得謂捱淚分衿,便結道交之局。夫朝服救楊公祖,郊送臨賀,其誼一也。一見殺,一見賞,遇不遇耳,于先生又何言?

男兒自感義,刎頸不為名。諫死忠臣事,孤存石友情。並遊聲自重,殉節葉于輕。矯矯西川淚,千秋骨再榮。

甲子之後,聞上以痼疾居潭宮,致移聽睹于中涓。于是群奸類引,假黨錮以網天下士,圖逞其不軌。廓原先生以首攻權璫,被逮過吳門,浙直士民,咸不難濺血明廷,以白其冤。吾蓼洲先生以有道之悲,為度遼之恥,惟不得與之俱赴大理為憾。于是,撫其孱遺,以壯孤臣忠膽。孰知群奸之側目先生久矣,特以清節滿天地,覺言之舌僵,至是,益其懼而速其毒。緹騎一出,胥江之士女,銜籲無從,兼之官校鴟張,民不勝憤,因而有西院之役。先生固不以臥轘留也,昏夜奔命,人不及知,聊賦短章以誌懷焉耳。

從古事如此,眼前曷可論。折轅空有恨,籲闕已無因。豈乏朝衣救,還疑吉網繽。大風昭旌德,悖慢識忠臣。蓼洲先生赴逮,當事復銜西院之憾,黜五士,誅五人,以為先生罪案。先生竟不為奸所容矣。黃鳥餘悲,百身奚贖?聊滴淚和墨,賦此以弔。

士恥不與黨,先生已得仁。匹夫能扙義,當路豈無人?

帝急天衡選,人悲國紀湮。胥江千古淚,添漲蓼洲濱。

高攀龍,生平抗直,忠義自命,由行人歷御史,以建言謫嶺南揭陽典史。光宗皇帝知其賢,遺詔起光祿丞。壬戌,至太僕卿,甲子,陞都御史,以糾劾權奸,被削回籍。杜門著書,築圃山中,與塵寰迴隔,優悠以卒歲月。詎意織璫受忠賢意指,劈駕風影之詞,一網打盡為快心,因扭入黨錮。忽聞緹騎至,焚香沐浴,手寫遺疏一通,封固以授其子,囑曰:「事急方啟之。」乃紿家人云:「汝輩各自寢息,勿得驚恐,諒無大禍。我欲獨臥一室,熟思良策,明早自有處分耳。」至夜半,密起于家庭,整衣冠,望闕叩頭,而自投于園池。其子世儒,亦密來窺伺,闃寂無聲,啟戶視之,空屋絕跡,惟一燈熒熒在几間。且哭且駭,亟走池次,爐香未散,留詩一律,始知抱屈原之痛,身蹈汩羅矣。隨報有司,即親臨相視。越三日,面色如生,足徵忠烈之氣,雖死不滅也。人咸頌其精忠大義,於士林有光焉。

附遺疏云:「臣雖削籍,舊屬大臣,大臣不可辱,辱大臣則辱國矣。謹北面稽首,以效屈平之遺。君恩未報,願結來生,望使者持此以復皇上。」

周宗建,由武康調仁和。廉明愷悌,兩地絃歌;撫字和平,一方福澤。清操自守,潔志蕭瑟。三院稱賢,叢薦交章達陛;繡衣內召,萬姓借寇無繇。垂淚攀轅,執香擁道。柏臺厲節,堪為天子耳目之任;鴛行班列,敢述百官彈壓之責。巡方剔弊,按楚持平。素志好學,而罹醵金建講院之嫌;危言觸奸,以致奪職追綸章之旨。準擬歸田,繙輯素業,何知驅蜮,射入摛詞。聞緹騎而驚心,對妻孥以斷腸。兩邑士民,懷恩泣訴當路,冀以代完贖鍰;萬惡璫樞,成心頤指監司,急令酷加敲朴。孤魂已自銷亡,病骨那堪箠楚,誣贓盡破家,嚴刑乃殞命矣。道路悲酸,桑梓悽其。纍臣怨鬼,同遭一轍;勁節忠魂,是享千秋。雖共悼生前之異畛,得無羡死後之芳躅乎?

李應昇,英銳特達,志大寡營,惟下帷讀書,手不釋卷,夙儒忠孝節義,以道德文章自居。丙辰,會榜第五人,筮仕南康節推。旌善類,誅彊暴,風清霜肅,露潤春溫,廉名遠布,宦橐蕭然。拜御史,直言敢諫,屢疏論劾權奸,申救建言諸人。逆璫愈怒,褫奪而歸。奉親教子,以圖燕喜雍睦之樂。無乃禍不旋踵,無端詔獄。一聞駕帖至郡,獨立門側,佇望其來。父母命之入,卒不敢應,恐對家人迷亂方寸。一無他顧,剛勁肅如。惟慰父母云:「兒此去,或徼君恩得以生還,慎勿憂念。」縣尹登門,奮身就道。登舟作賦,倚馬吟詩,每得句,擊節自賞,無悲愁悒鬱之色。逮至加刑時,惟大呼:「二祖十宗在天之靈,鑒我微忱,不敢負君父。一死報國,臣之分也,我又何辭?但親恩未及,烏鳥之私,于心恝然。幸而有兄,有子,是不乏奉養耳。」一腔熱血,萬古綱常,芳名自與天日同光也。時惟同年諸人,相繼逝矣,止存黃尊素,相與患難,談論古今忠臣、孝子以遣日。其奈監司敲朴過損,且群奸欲速其斃,料應不免。亡前一日,賦詩寄別父兄,手書誡子,讀之一字一淚。聞之者椎心飲血,遺恨人間自不磨耳。

  附詩

   郡中別徐元修

相逢默默共淒傷,訝我無情似木腸。有客衝冠歌楚調,不將兒女淚沾裳。

南州高士舊知聞,如水交情義拂雲。他日清朝好秉筆,黨人碑後勒遺文。

   丹陽道中

已作冥鴻計,誰知是僇民。雷霆驚下土,風雨泣孤臣。憂患思賢聖,艱難累老親。生還何敢望,解網頌湯仁。

聖德方虛己,愚忠敢瀝丹。愧無一字補,空復數行彈。臣罪應難赦,君恩本自寬。淒淒楊柳色,誰為問南冠?

   潤州別貢悅茲妹丈

莫說蒼蒼非正色,也應直道在斯民。憐君別淚濃於酒,錯認黃粱夢裏人。

   大兄同行因憶五弟

勞勞車馬日追隨,一髮餘生不可期。回首轉嗟鴻雁影,斷腸初信鶺鴒詩。白雲渺渺迷歸夢,春艸凄凄泣路岐。寄語兒曹焚筆硯,好將犁犢聽黃鸝。

   述懷

便成囚伍向長安,滿目塵埃道路難。父老驚心呼日月,兒童洗眼認衣冠。文章十載虛名誤,封事千言罪業殫。寄語高堂愁苦憶,朝來清淚飽供餐。

   鄒縣道中聞有問予名而下淚者,口占一首

身名到此卑張儉,時勢於今笑孔融。莫怪登車攬轡者,為予洒淚問蒼穹。

   鄒縣道中有感

春申好士祇虛名,勢利遺風古道輕。不見彈冠舊膠漆,驅車相避隔林行。

   書驛亭壁方壽州詩後

君憐幼子呱呱泣,我為高堂步步思。最是臨風凄切處,壁間俱是斷腸詩。

   景州道中感懷

細數知交在,逍遙各一方。魏齊方睥睨,阮籍一猖狂。形影悲相弔,音書夢已荒。古人不可作,搔首問蒼蒼。

   宿村店

日暮停車塵滿衣,諠譁土語是還非。祇憐歸夢三千里,不及呢喃燕子飛。

   良鄉呈大兄

長途連袂若為歡,咫尺京華不忍看。此去幽囚腸百轉,總餘清淚對誰彈。

北地風沙到始知,那堪病骨苦支持。從今用晦艱難甚,莫遣離憂減客肌。

兄自料生聊煖眼,我惟料死總灰心。雙親但有平安字,傳得些兒抵萬金。

   獄中遙寄蔣澤壘

與君異姓為兄弟,意氣寧論杯酒間。他日蒙恩弛黨禁,老親椎子待君看。

   亡前一日

十年未敢負朝廷,一片丹心許獨醒。只有親恩無可報,生生願誦法華經。

絲絲修省業因微,假息餘魂有夢歸。燈火滿堂明月夜,佛前合掌著緇衣。

   又六月初三日別兄

病餘憔悴一孤身,歸去寬心慰兩親。長願生生為手足,鶺鴒原上了前因。

  附家書

   付遜之兒手筆

吾直言賈禍,自分一死以報朝廷,不復與汝相見,故書數言以告汝。汝長成之日,佩為韋絃,即吾不死之日也。汝生于官舍,祖父母拱璧視汝,內外親戚以貴公子待汝,衣鮮食甘,嗔喜任意,驕養既慣,不肯服布舊之衣,不肯食粗糲之食,若長而弗改,必至窮餓。此宜儉以惜福,一也。汝少所習見遊宦赫奕,未見吾童生秀才時,低眉下人,及祖父母艱難支持之日也。又未見吾今日囚服逮及獄中,幽囚痛楚之狀也。汝不嘗膽以思,豈復有人心者哉。人不可上,物不可凌。此宜謙以守身,二也。祖父母愛汝,汝狎而忘敬,汝母訓汝,汝傲而弗親,今吾不測,汝代吾為子,可不仰體祖父母之心乎?至於汝母,更倚何人?汝若不孝,神明殛之矣。此宜孝以事親,三也。吾居官愛名節,未嘗貪取肥家,今家中所存基業,皆祖父母苦苦積累。且吾此番銷費大半。吾向有誓願,兄弟三分,必不多取一畝、一粒。汝視伯如父,視寡嬸如母,即有祖父母之命,毫不可多取,以負我志。此宜公以承家,四也。汝既鮮兄弟,止一庶妹,當待以同胞,倘嫁於中等貧家,須與粧田百畝。至庶妹母,奉事吾有年,當足其衣食,撥與贍田,收租以給之。內外出入,謹其防閑。此桑梓之義,五也。汝資性不鈍,吾失於教訓,讀書已遲,汝念吾辛苦厲志勤學,倘有上進之日,即先歸養。若上進無望,須做一讀書秀才,將吾所存諸稿、簡籍,好好銓次。此文章一脈,六也。吾苦生不得盡養,他日伺祖父母千百歲後,葬我於墓側,不得遠離。

黃尊素,剛介不阿,氣節凜然,初為寧國節推,挺立高標,清操冰鑑,人不敢犯,勢豪懾服。選入烏臺,侃侃直言,稱為鐵面強項。每觸權奸,立被褫黜,歸隱東越之谿,賦詩讀書。偶過西湖之濱,看山翫水時,向人雄譚,不畏時忌,娓娓及之,厲聲唾罵。偵事者聞之織璫,而併入周起元一案矣。幸緹騎過吳門,怙勢驕橫,勒詐驛倅多金,一時交鬨,狼狽不前,竟返轍而不過武林矣。脫此虎口窘辱,且省繁費。尋復傳旨,撫按差官扭解赴京。而璫怒稍平,督刑稍憫,然不容其獨生,遂病不起,旋與應昇同死矣。童僕力不能領埋,鄉人憐之,醵金而為之殯殮云。

時同事者則有:吏部趙南星、都御史左光斗、周起元、給事袁化中、御史周朝瑞、刑部郎顧大中,諸臣旬日俱斃,不能盡述。

玉鏡新譚卷之三

 稱頌

  大工鴻緒

工科都給事中某疏云:「恭惟我皇上踐祚之初,克襄鉅典,肇營三殿。九天閶闔,宏開壯麗之規;五位崇嚴,永奠盤桑之固。甫及三載,而凡門殿工程,盡已次第告成矣。肯堂肯搆,恍如鳥革而暈飛;羨奐羨輪,不啻竹苞而松茂。一何神速至此耶?揆厥所由,皆賴廠臣擘畫出之獨斷,經營運以真心。捐助首倡,興作海內急公之義;省用式精,鼓舞群工趨赴之誠。所以百靈神助,萬方子來,舉數十年難就之工作,千百萬莫措之浩費,而一旦奏功于俄頃,節約于無筭。此其勛績,何等較著。即內外諸臣,竭蹶從事,各效勤勞,均有不容泯滅者。然其振綱提領,綜核料理,又孰非廠臣率作之功哉!惟時千官拜舞,快睹黼座之重新;萬國朝宗,忻羡王居之廣大。誰不舉手加額,歡呼祝頌。今日聖明御極,眾正盈廷,中外協心,宮府一體,平明之治聿成,中興之烈畢舉。如近日挫敗奴鋒,奏錦、寧之奇捷;清楚庫漕,裕軍國之急需。嚴禁驛騷,而貧役之疲苦頓蘇;訪緝奸兇,而輦轂之妖氛大靖。世界清明,法紀振肅,豈非千載一時。惟是三年大計之期,務嚴行考核,以辨貞邪,而定殿最,俾朝有憲度,官無曠職,大法小廉,進賢退不肖。于與撫循百姓,以培根本,綢繆邊計,以固藩籬,俾宗社有永,天壤無敝,庶不負廠臣數年拮据之苦心哉。」

吏部尚書某等疏云:「皇穹烈宗,顯佑陰隙,篤生元臣魏,藎誠映日,謀畫規天。寰域總入甄陶,而慮切宵旰之端拱;事功盡資冶鑄,而計先晝接之趨蹌。以治國之法治工,曲木不加梁柱;以課吏之條課藝,秋毫莫肆侵牟。夙夜在公,志氣專而山川爭獻其珍異;綜理精密,紀綱肅而工倕競勸于恪恭。心計運乎無限,省金錢者何啻億萬;指使聯于有位,董將作者捷于公輸。一時內外諸臣,同心殫力,遂能裨益神謨。」

工部給事中某疏云:「聖明知人善任,委心膂以勿貳勿疑;賴廠臣矢日瀝誠,弼元首于可大可久。念帑虛,則捐貲首倡,俾群工慕義翕然;恤民疲,則酬勞必均,使庶民子來恐後。經核有法,半鏹無冒破之虞;省試唯勤,百工有兼程之績。兩年而收數十年之拮据,人力侔天;一代而鞏數百代之丕基,一勞永逸。所尤喜者,將作竣工之時,正寧、錦奏捷之候。犬羊俾百獸共舞,凱歌與九奏齊鳴,此真曠古奇觀也。」

工科左給事中某疏云:「蓋僅僅兩載餘,而神工悉已告竣。無論三殿規模,備極宏遠,即文昭、武成兩閣,及諸圍廊門廡,回環旋遶,無不處處森嚴。從此萬國嵩呼,千官忭舞,始知朝宇,凡在瞻仰,共快歡騰。然而計功矣何計時,時又甚速;計時速矣何計費,費又甚省。良因經畫有方,鼓舞有術。一人得一人之用,一日課一日之程。無玩愒自無虛靡,無稽延自無破冒。以中節省,莫可數計。蓋至是而知廠臣之殫慮勞心,提綱挈領,上體聖上堂搆之思,下體臣工趨赴之願,向來銳意舉行,怨勞不避,至今日而勞勛始昭著于中外矣。孰非皇上獨斷任人之明效哉?」

太僕寺少卿掌河南道事某疏云:「皇上睿哲格天,聖神應運。振綱飭紀,躋寧海宇于昇平;奮羽舞干,銷沒鋒煙于頑梗。且知人善任勿疑,而心膂重臣,更赤心報主,幹國如家。兩年收數十年之功,綜核省數百萬之費,庶民子來,成之不日也。」

禮科給事中某疏云:「廠臣魏真誠為國,竭心無二。近日三殿告成,東氛告急,皆賴廠臣悉心拮据,畢力劻勷,以此克有殊勛。今皇上在靜攝之中,緊要重大事務,命閣臣與廠臣計議商確,同心贊襄,勉忠勤,九卿各衙門官,俱各靜心供職。聖體自宜凝神定慮,清心靜養,以迓天庥,而膺多福。若夫庶務殷煩,則內有心膂重臣,公忠體國,外有閣部大臣,協力贊襄,似不煩聖心軫慮也。」

大理寺左寺副某疏云:「聖上以離照當陽,廠臣以純忠輔運,創億萬載之丕基,殛數十年之狂寇。」

工部尚書某等疏云:「三殿鼎建,兩載告成,大工省費,皆賴廠臣心計經營,力竭鳩庀。以故頂石之運,楠杉之採,節省金錢數百萬。而禁苛恤力,子來胥悅,勞能獨專。」

  錦寧三捷

甲子正月廿三日,大營韃子俱到寧遠,扎營一日。翌朝寅時,賊攻我西南城角,督撫袁崇煥用火砲打死無數。賊復攻南,推板車遮蓋,用斧鑿城數處,被崇煥綑柴澆油,并攙火藥,用鐵繩繫下,燒過二更時候,方纔打退。又選健丁五十名,從城上繫下,用綿花、火藥等物,將韃賊戰車盡行燒燬,自相蹂躪,屍橫遍野。賊退五日,復提兵數萬來,蜂擁以戰。我兵用火砲埋于地中,又將火銃矢石相發,山搖地動,約打死奴賊數千,中傷數千。賊敗回營,大放悲號,隨于焚化酋長尸骸。天墮大星如斗,其落地如天崩之狀。群賊恐驚,拾其骨,裹束馬上,夜至五鼓,撤兵東行。其奴酋老罕,因敗遍身被重創,陣亡二子,兵士死傷無筭,以致憂憤,背疽而死。虜中大亂,諸子以聽鬮立為主。遂刑牛馬祭天,諸子羅拜,李、佟兩駙馬協力贊襄,鬮得第四子,即立為酋長,以主國事。於是置金匣盛老罕遺骨,葬于瀋陽城下,卷旗息鼓而去。自奴酋發難,我朝用兵十餘年,未有此大捷也,皆崇煥之力,而逆璫魏忠賢歸功于內,摭為己有,嗾言官擠之去,而盈廷頌其功焉。

督撫袁崇煥開諭云:「示諭遼東官兵士民,及金、白東西各忠義等夷知悉:奴酋暴虐逆天,壞我遼土、遼民,僇附近各夷,天人共憤。今違天冒暑,犯我封疆,西城一戰,是天亡奴賊,但中有所傷者,多是我遼人、我屬夷,我心深為憫。至奴酋不量力,遠攻寧遠,又被我兵殺死無數。如錦州城南,亦被我兵殺死者多。連日他的動靜,我豈不知?欲加兵于巢穴,慮恐玉石不分,所以稍緩,以待西南之大兵到日,同你們約定的機關,裏應外合,豈能逃哉。你們得便下手,不必太速。東西恭順屬夷,速去寧遠投降。我遼東之眾,不必赴寧遠投降,可在此共圖滅賊,不失封侯之爵,寧如被奴逼死于矢石之下乎?奴如輕視錦州,錦州官兵無不用命殺賊,他若速臨城,速死;遲臨城,遲死。只恐他原望錦州,他的巢穴到被我水兵、陸兵剿得空了。那時奴賊有家難奔,後悔何及?你等有忠義者速圖之,勿失前言。特諭。」

河南道御史某題援將狡謀當懲事,奉聖旨:「覽奏。近日寧、錦危急,實賴廠臣調度有方,以致奇功。說得是。袁崇煥暮氣難鼓,物議滋重,准引疾求去。」

河南道御史某又疏云:「竊見今日之天下,紀綱振飭,法度修明。朝政既已肅清,疆圉漸見寧謐,邊塞之捷音踵至,輦轂之奸宄全消。以言乎兵餉,則數十年之積窳,振起于一旦矣。以言乎漕運,則億萬斛之軍儲,飛輓無敢後矣。以言乎器械軍需,則肩摩轂擊,咄嗟而辦,源源而至矣。且內外大小臣工,一德同心,各供職業,無敢有操二心、持異議以梗聖治者。從此鞏固皇圖,威捷夷裔,日可俟矣。此我皇上英明天縱,聖德神功,而心膂元臣,赤心報主,愛國如家,事事精勤,處處周到,致有此豐功茂績也。」

直隸巡按御史某疏云:「職自奉命星馳山海日,每仰體皇上憂勤惕勵之至懷,廠臣籌邊滅賊之丹悃,時刻惟以盤詰奸細、固守要地、催促兵馬、急救錦州為務。」

兵部等衙門奏為武功既高事,奉聖旨:「這奏錦、寧之捷,賴廠臣秘授神祀,亟措軍需,故獲此奇勝。」

寧遠鎮守太監紀奏俘獻錦州事,奉聖旨:「奴賊逆命,十年于茲,今狡孽復以暑月入侵,大犯兵家之忌。賴廠臣赤心忠計,區畫轉輸,鼓舞邊臣,人人用命,朕所鑒知。」

延綏巡撫都御史某奏仇虜糾眾入犯事,奉聖旨:「覽奏。奴酋犯塞,官兵奮擊挫遁,孫興祖駐扎立邊之力居多,真不負廠臣授略籌邊,委任禦酋之意。」

督餉御史某奏奴鋒已挫事,奉聖旨:「錦、寧之捷,為廠臣殫心籌畫,委任得人之善,朕所鑒知。」

戶部尚書某疏云:「臣等看得奴酋敗卻歸巢,不自悔禍,其憤恨圖報,必愈狠而愈毒。方今內鎮臣受廠臣方略,預切綢繆,督撫諸師,俱極一時人望。而各營兵士,又皆敵愾倍加,用命摧鋒,無復向時風鶴皆驚之象。倘得糗糧充足,士馬飽騰,則新敗之逆奴,以當繫其頸于闕庭矣。」

遼餉御史某奏為奴銳已挫事:「竊照逆奴煽禍十數年矣,狂鋒惡焰從此一折之者,豈奴真不可敵哉?蓋因前此任封疆者,徒誇紙上之空言,不理戰守之實事,見敵而潰,聞風而逃,任用不得其人耳。昨者寧、錦之困,賴廠臣幹國精忠,一切器械糧草,盡心籌畫。諸臣亦莫不兢兢然,同心濟事,奏此膚功。用人之善,亦大彰明較著矣。」

戶科給事中某奏為軍需料理事:「竊惟遼左用兵十載,每望風先逃。昨錦之守,三戰三捷,奴酋伎倆已盡,狼狽歸穴。我兵何前弱而後彊也?賴皇上聰明神武,得廠臣籌畫于帷幄,故內鎮督撫道將,戮力于疆埸,中外協心,接濟立援,應手奏未有之膚功,振積弱之暮氣,從此固圉恢疆,非難事矣。」

河南道御史某題援將狡謀事:「邇者,寧、錦危急,羽書狎至,廠臣仰念皇上宵旰,不遑寧處,調集援兵,以圖萬全。而馬匹,而糧餉,而器械,悉督發不遺餘力。若奉調士卒,依期前至,我皇上東顧之虞,不籍之以稍釋哉?」

直隸巡按御史某奏微臣躬力遼地事,聖旨:「擴寧濠塹以聚遼民,毀東關夷塔以利形勢,並屬訪輿情,深得廠臣籌塞、恢疆、殆奴之意。」

禮科給事中某天威已播疏略云:「奴酋之狡謀叵測,既窮于陸,或又逞志于水,未可知也。此廠臣精忠為國,無慮不周,有求必應,當亦無俟職言之泄泄也。」

延綏巡撫某題狡虜糾眾人犯事,奉聖旨:「覽奏。于酋狂犯,官軍斬馘,大伸國威,勞勛可尚。疏稱廠臣擎天巨手,貫日丹忠,措餉軫軍,投醪挾纊,乃故奏奇捷。說得是。」

督撫某奏奴鋒已挫事:「頃者,奴孽稱兵犯順,突爾困圍錦州,此其目中,寧知有錦哉?幸鎮臣紀用仗皇上之威靈,受廠臣之秘畫,誓眾堅守,三戰三捷。且制勝出奇,幾令醜無遺類矣。」

刑部尚書某題獻俘錦州事,奉聖旨:「覽奏。奴孽犯錦,官軍奇捷,皆賴廠臣秘授方劃,接濟軍需。以故內鎮諸臣,孤城搏戰,生擒賊夷五十九名。十年已來,未有之功。說得是。」

鎮守太監劉奏援師擬錦事,奉聖旨:「錦、寧之捷,大振積麾,克暢天威,皆賴廠臣一腔忠誠,萬全籌畫,恩威造運。手握治平之樞,謀斷兼資;胸涵匡濟之略,安內攘外。濟弱扶傾,念殊勳之難酬,宜恩加之中錫。」

吏部尚書某奏為元臣殫心為國事,奉聖旨:「魏忠賢報國心丹,吞胡志壯。嚴正戎備,立三捷之奇功;雪讎除兇,洗十年之積恨。績奏安攘,堅列山河,寧晉彝典,昭然世爵,褒封允當。」

鎮守太監紀用奏為元臣殫心制勝事,奉聖旨:「錦州之捷,雪讎除兇,十年僅見,朕心嘉悅。廠臣魏忠賢貫日精誠,補天經濟,徹桑籌箸帷幄,刻刻關心;軍實邊需接濟,源源湊手。功資十萬,身作長城。允為崇功,堪藏監府。」

文書房接出聖諭:「邇者,邊塞處處告急,而遼鎮中于奴禍,尤屬吃緊。賴廠臣謀在戰先,畫定幄內,功高指縱,勛烈旂常,三捷奏凱,孽奴憤竄。感其績勳,朕實倚毗焉。」

大學士黃揭聖旨:「錦、寧之戰,振起久衰,皆賴肺腑腹心重臣。且未雨先霜之慮,務期三帥,齊力同心,內外共憤,副朕任使,體廠臣先事之謀。」

宣府巡撫都御史某題逆虜狡謀事,奉聖旨:「覽奏。說馬林之捷氣奮揚,國威大振,皆賴廠臣綢繆巖疆,委任良鎮,申討軍實,克振神武。遂使貔貅氣壯,旃裘膽寒。」

宣大總督某奏賊虜狡謀宜防事,奉聖旨:「該鎮衛局,年來文武備犯,賴廠臣注意封疆,多方指授,內鎮臣善承德意,同心振刷。說馬林當此斬獲之功,真足以振積弛之氣。」

丁卯十二月二十五日原任兵部尚書霍維華疏略云:「寧、錦之捷,內臣濫軍功至六百餘人,職俱置之關臣。又有請加封忠賢國公之疏,并下職部。內臣劉兩以移書促職具覆,職堅不之應。及該司以稿呈職,復有應封公爵以酬元勛之句。職嘆曰:『司官推禍,不得不參,職列大臣,何敢弁髦祖宗法制若此?』隨舉筆云『爵官五等,非職部所敢研擬』等語,而忠賢已怒矣。疏上,而忠賢又詘撫臣袁崇煥之級,而削其世廕。職遂語科臣許可徵曰:『長安中目不見虜之人,累累加級廕子,撫臣身家性命在彼覿面虜者,何反禁塞應得之恩典?本部職掌安然,何顏以對天下士大夫,而服邊疆命戰死之心哉?』遂具疏爭之,且願以職之級與廕讓之。忠賢遂大怒,面詬職于大工之次,又詬職于問安之日,而職毫不為之屈也。謂封疆之事,本部職掌,揆之舊例,酌之今功,不得不爭。且本部在內,無功有廕,撫臣在外,有功無廕,不敢不讓。是時,忠賢方居功于內,職疏乃居功于外,疏中又不及廠臣一字,是以恨職入骨。職揣知其意,為職不覆封公之疏,而怒不專為崇煥之廕而發也。又正色以視魏良卿曰:『五等之爵,即開國元勳,不過幾人。目今只有擒得奴酋,復得遼東者,方可以當封拜之命,其餘俱不足言功。本部何敢稟覆而重怒乎?』此語入,而忠賢又大怒。舉朝諸臣問安于乾清門,禮畢,內監李永貞者,先發一言曰:『如今外面有人說閒話。』忠賢大言曰:『外面有人說我無功,說這些恩典,俱不該及我,我如今俱不受了。』諸臣錯愕相顧,謂:『此語為誰而發?』應之曰,為職耳。忠賢遂攘臂向職,勢同狼虎,語不擇音,信口誣衊,恨不殺崇煥與職而後快焉。諸臣面面相覷失色,職遂拂袖而至西角門,謂閣臣曰:『職即欲具疏乞休矣。觀此光景,恐有性命之憂,若止于削奪,願即相成,無多一言,以重其禍。』次日,忽宣職于會極門,付職聖諭一道。職捧出,沿路思之,必為封疆上一件重大難行之事,故付職以重職罪耳。開讀之,則欲加恩客氏也。時傳聞客氏亦欲封其子一伯爵,司官惶惑,問職:『何以具覆?』職曰:『既有聖諭特下,不得不覆,擬一錦衣指揮可也。』疏上,而忠賢愈益大怒,意蓋謂職懾于三次面詬之威,必當唯命是從,不意職之慣執如故也。遂復詬辱職于乾清門。職遂杜門辭印,以待交代。而忠賢使邏卒數人,日夜遶職之寓,使腹役二名,查職部已行之事。幸職署印不過二十餘日,摭拾無所得力焉。職數年來以上之章疏,捏作事科,彙成一單,于看工之日,出諸袖中,以東閣臣及部院諸臣,欲先拿職家人長班拷問,捏勒首詞而後及職。閣臣云:『他已欲就去矣。此何等時,而且作此等事?』蓋謂先帝病正危篤也。忠賢沉思良久,乃曰:『且放著。』復納入袖中。諸臣有過職寓語職者,僉謂:『事且不測也。』職遂于八月二十日上疏乞休。二十一日即奉旨削職回籍。二十二日薄暮,而先帝賓天矣。而非時日急,職安知所稅駕哉?」

原任兵部職方清吏司主事陳祖苞疏略云:「天啟六年正月,奴圍寧遠,全關震動。臣念舉家世受國恩,百口悉甘殉難,軍民感奮,始有固心。又羽書絡繹踵至,難民襁負叩關,每一晝夜,啟閉不下數十次。臣兩旬目不交睫,露立關門,親自一一稽察,不令真正難民擯于關外,奸諜逃兵逸于關內。而又外通聲息,內促援師。於是內變盡消,東寧士卒,始無退志。先是,四年冬,有被擄遼民三千餘人,還鄉關外,水將用船,先後接渡。內有流棍吳國秉,與同船聶廷瑾等七人借貸不遂,以奸細首告東廠。魏忠賢即圖封拜,密留國秉在京,行文閣部, 【 時孫少傅愷陽經制山海。】 嚴審正法。時臣理刑山海,奉批承問,細鞫毫無風影。全遼官民泣保者二百餘人,俱甘同罪,臣因(扌弃)一官一身,盡力開釋七命。致忠賢大怒,駁行速處。臣止將七人,分發關內外七將名下充兵,仍前釋罪。忠賢以此積恨不解。至六年正月見大虜入犯擊退,當事以臣守關有功,將議破格優陞。復聽忌者之譖,乘參疏未上之先,于經筵講退,假傳云:『苞壞事應逐。但未有參疏,不拘批在那本上罷。』遂于崔呈秀論邊帥之疏,帶批革職閑住。後巡關邀功,止擬陞級,已得旨下部。迨兵部具覆,又止擬復職。疏中文武皆俞不次之擢,于臣獨漏不及,沉冤至今。此忠賢誣陷中格之大冤也。臣歸後,始見忠賢將遼人武長春為李永芳之婿,羅織姦細,遂封伊姪魏良卿為肅寧伯,旋進侯爵,又旋進國公。此忠賢假冒封拜之始末也。」

  無上名號

   廠臣

凡一切奏章,不敢指忠賢姓名,而云廠臣者,稽古迄今,對君之言,未有此體格也。

丙寅丁卯間,詔旨批答,必歸功廠臣,廠臣居之不疑。外廷奏疏,不敢明書忠賢姓名,以盡廢君前臣答之禮。 【 陸澄源】

百官之交頌廠臣,已堪食不下咽矣。 【 賈繼春】

臣子之章疏,有誰敢一事不譽頌廠臣而入奏者?又誰敢一字不稱功廠臣而舉證者?甚而駢詞對偶,稱聖稱神。止知有廠臣,不知有皇上,止知尊廠臣,不知尊皇上,此乾坤倒置時也。 【 劉鼎卿】

   元臣

皇穹烈宗,顯佑陰隙,篤生元臣魏, 【 不名】 藎誠映日,謀畫規天。寰域總入甄陶,而慮切宵旰之端拱;事功盡資冶鑄,而計先酬接之趨蹌。 【 冢宰某】

   上公

天無二日,匪類之稱上公,更為語不擇音。在君子,追隨鉤吻,則素心政自可原;在小人,慣獻逢迎,有媚腸宜當痛洗。又云:許志吉者,么麼小醜,不足汙皂囊之牘,惟是逞力獻媚,拔幹追贓,方且于皇上之前,明具奏疏云「上公美意,垂于萬古」等語,此可不謂清時之妖孽乎。 【 賈繼春】

有東操之內臣,皆躍馬榮裝,鮮衣絢赫,魚肉窮庶,凌轢縉紳。謂上公之整飭軍容也如此,謂上公之推置死士也如此。 【 劉鼎卿】

   尚公

臣聞之古,見無禮于其君者,如鷹鸇之逐鳥雀。前疏以有順天府尹某、山東巡撫某之糾,謂其獻媚魏忠賢,並頌功德,擬符命,皆公然無人臣禮也。一奉旨閑住,一未蒙處分,而某則辯其無稱「尚公」,不知臣所糾已有甚于稱「尚公」者。天子至尊,誰敢于帝京重地建祠祝釐,以與為耦?倡之自某始。據疏,自輦轂而畿輔,官紳士民,群心盡屬魏忠賢矣!自先帝御宇七年,天下所仰仁武者,盡攘而歸魏忠賢矣!萬壽慶賀稱祝釐,而某疏稱忠賢「至德莫可名言,下情惟有祝釐」。是以孔子贊帝堯語,為華封人之祝也。此而可忍又何必于「尚公」之稱辨有無也。及撫臣某請建祠疏,稱東廠魏尚公,是引周公扆負成王朝天下者乎?太公封齊,賜履,五侯九伯實征之,其君稱為「尚父」。而管大夫其君亦稱為「仲父」。二臣何以挈而奉之魏忠賢,是欲敵至尊也。 【 劉夢潮】

尊忠賢為廠臣,尊忠賢為「尚公」,而詔布中外,不可解。蓋宦官迺朝廷之奴隸,百官迺朝廷之臣子,以奔走于宮闈者,而與引冀于殿陛者同一稱諸可乎?且「尚」之義更不容竊。蓋「尚」者,無以加之謂也。「尚公」之稱,明與至尊相侔。歷稽前代,惟周之太公望,尊為「尚父」,此千古以來,未曾有之封號。以是而加之忠賢,其義何居?蓋但知博寵,罔顧名義,敢為僭擬,遂爾竊稱。按其尊稱一念,但知有忠賢,而竟不知有先帝矣。 【 胡煥猷】

   殿爺

崔呈秀在陵工,魏忠賢每每差官送飯,密語附耳,不知何事。既語畢,每每即云:多拜上殿爺。「殿」乃「殿下」之「殿」,奉閹人于王侯之尊,而且有親爺之稱,而且有崔二哥之喚,望望然不父其父,而稱其閹,意欲何為哉? 【 徐吉】

   祖爺

長安中,無貴無賤呼為「祖爺」。而閨門嚴闈之間,俱相謂不得安其性命矣。 【 耿應昌】

有口口稱「祖爺」者,如內官李造孽彌天,前任蘇杭織造,催督固其職分,巧為狐媚魏忠賢一疏,論周起元、周順昌、高攀龍、李應昇、黃尊素五臣,朝上夕下,緹騎飛出,地裂山搖。攀龍投水死矣,餘四臣,盡以囹圄箠楚死者也。 【 李覺斯】

   千歲

密商陶文,取魏忠賢畫像,懸在喜峰,欲以脅。臣之門下官稟臣云:「此趙高指鹿為馬之意。昨撫院與副總兵來,俱五拜三叩頭,顯呼『千歲』,今不可以不拜。」臣叱之曰:「天無二日,吾頭可斷,吾膝不可屈。」已見其像,又冕旒也,氣益憤甚,半揖而止。文怒,乃馳報忠賢。忠賢大怒,立傳塘報劉鳳翔,一夜馳至遵化,勒令撫臣劉劾臣。詔遂不會總督及按關兩御史,而特出紏疏矣。【 耿如】

   老祖爺

撫臣劉隨附密函,金盃玉器投忠賢,忠賢賞鳳翔錢十千。而出告詔家人曰:「老祖爺甚喜,遵化道逮矣。」明日旨下,果遣緹騎逮治。嗟乎!當是時,臣豈不知一強項禍遂叵測也哉? 【 耿如】

   九千歲

詢知惡黨之私呼魏忠賢也,除崔呈秀直呼為親父外,其餘皆以「九千歲」呼之者,其語何語耶? 【 賈繼春】

   心膂重臣

從此鞏固皇圖,威捷夷裔,日可俟矣。而心膂重臣,赤心報主,愛國如家,事事精勤,處處周到,致有此豐功茂績也。 【 倪文煥】

以上俱見各衙門奏章而節錄者,不敢增易改竄一字,讀者須以全疏驗之。

玉鏡新譚卷之四

 封拜

按:逆璫意圖封拜,而扭錦、寧之捷居己功,竟擠袁開府落職削廕去。暨又羅織遼民,陷作奸細,以為緝獲之功,忍置武長春于死。嗟乎,殺平人以彰後人,天地所不容,矧夫正人君子,豈得為之頤指氣使哉?是以霍大司馬、陳小司馬之秉公執法,阻抑其所欲為,而致恨擯斥焉,幾不免于虎,幸矣。

工部侍郎崔呈秀奏為觸事懷忠事,奉聖旨:「魏忠賢勤慎奉公,清廉勵操。蠲除年例,彰朝廷節愛之仁;題免夙逋,救黎庶飢寒之苦。一心為國,百廢具倡,緝獲每著奇勳,鼎建更多勞績。朕心嘉悅,特賜敕旌獎。廕弟侄一人,與做錦衣衛都督僉事。賞銀三十兩,紵絲二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仍查付史冊,以昭勸勉。其征倭派餉,已經禁止,撫按官何不回奏?閱操原非得已,如果有七策堪佐時艱 【 如果有七策堪佐時艱 「七」疑「奇」之音訛。】 ,此項自宜停免。報商一節,勵民尤勤,敕該部作速具覆。」

右封錦衣衛都督僉事。

兵部等衙門奏為緝獲事,奉聖旨:「當奴酋猖獗之日,有叛賊內應之奸,非但封疆勝負攸關,抑亦宗社安危所係。魏忠賢預發不軌之深謀,大挫積年之強虜。捷音雖報于邊塞;勝筭實出于廟堂。寧晉先後齊芳,世爵襲封允當。特封忠賢姪太子太保、左都督魏良卿為肅寧伯,世襲官銜,照舊歲加祿米一千一百石。其遺下世襲錦衣衛都指揮使,另行承補。錫之誥券,與國同休,誓以河山,永世無斁。藉此彝典,作勸忠良。該部知道。」

右封肅寧伯。

戶部等衙門奏為元臣殫心致勝事,奉聖旨:「寧、錦之役,奴孽鴟張,賴廠臣魏忠賢,誠抒丹悃,秘授玄機,廣接濟于師中,播勛名于閫外。同朝色喜,狡虜魂銷。班祿酬勞,彝典具載。肅寧伯祿米歲支一千一百石,准本色七分,折色三分,以昭世勸。該部知道。」

右賜肅寧伯祿米。

工部等衙門奏為封爵應有第宅事,奉聖旨:「覽奏。廠臣魏忠賢壯志籌邊,密筭滅虜,三捷功在疆圉,千秋盟著天府。侯封第宅,委宜賜給。該部便查房屋,相應地方,發銀一萬九千兩,作買價修理之費,以昭朕優崇元勛之意。其朝房,概照肅寧伯前例行。該部知道。」

右賜肅寧侯第宅。

戶部等衙門奉為勛績極茂事,奉聖旨:「寧、錦之勝,廠臣安攘殊勛,被于天下,安平之封,輿情允協。這賜給莊田,原屬彝典,照寧國公事、封肅寧伯例,給與七百頃,以養資贍。仍行屯田御史,于北直各府備充餉項下,撥膏腴善地,作速撥給。該部知道。」

右賜寧國公莊田。

雲南道御史奏為廟筭制勝事:「恭惟皇上天挺英明,日夕宵旰,倚心膂之新臣,運帷幄之籌策。而廠臣魏忠賢以君心為己心,視國事如家事。知人善任,宮府共此和中;樽俎折衝,文武互為經緯。事事核實,處處周防。秘授方略,而在虜目前;妙合機宜,而運神掌上。戰車數百,頃刻而成。錦、寧非權度有素,能若 之湊手耶 【 若 之湊手耶 空白處疑脫刻「此」字。】 ?」

河南道御史奏為查碪錦、寧戰功事:「寧、錦之捷,振起積弱,克暢武功,皆賴廠臣碩畫淵謀,知人善任。有求必應,士馬獲飽騰之資;無備不周,塞垣有守禦之實。故能大奮天驕之魄,永奠地軸之安。績茂三韓,功高百代。」

吏科給事中奏為疆埸捷音事,奉聖旨:「這奏錦、寧之捷,皆廠臣指縱合節,師武同仇。說得是。」

山東道御史奏為天兵奇捷事,奉聖旨:「這本說錦、寧之捷,我武維揚,賴廠臣丹忱致主,秘筭安邊,提挈兵餉之衡,撫授戰守之略,故人心鼓舞,邊圉廓清。朕所鑒知。」

行邊督師奏為賊虜狡謀事,奉聖旨:「這刁酋犯境,斬獲著勞,皆賴廠臣,綢繆未雨,補葺先攫。委任得人,指縱而壘穴改色;整備有法,鼓銳而犬羊寒心。功茂疆圉,勞能謙抑。」

右摭事言功。

工部都水司主事陸澄源疏略云:「如廠臣魏忠賢服事先帝,贊籌邊務,拮据大工,亦人臣分內事。朝廷論功行賞,自有常典,即欲優厚加等,官至都督,廕及子孫,至矣盡矣。何至寵逾開國,平列三等,蟒衣遍宗親,京堂濫乳臭也。」

工科給事中郭興言疏略云:「朝廷列爵惟五,以酬元勳,魏忠賢即有微勞,止應賞賚而已。聽崔呈秀擁戴,豈敢攘竊封典,鐵券疊頒。魏良卿何人?乃居然簪纓設券,毫無顧忌,令滿朝文武,吞聲而不敢言,可謂目中有先帝乎?且也各建府第,破千家之產,撥給贍田,借分第之榮,此其當誅者矣。」

工部右侍郎張維樞疏略云:「奴酋攻寧遠日,朝野洶洶,屋瓦皆震。守臣袁崇煥麾旗鼓幟,間諜童僕雜行伍間,身與將士用命。發砲傷酋首騎無數,老奴始解圍,鬱觸發疽以斃。近日寧、錦破敵,皆崇煥指縱力,而奸璫魏忠賢輩,攘為己功。封廕盈朝端,獨不及崇煥。霍維華讓廕一疏,稍存公誼。何以勸封疆之臣出死力報國者乎?且諸臣皆談武者,崇煥視若罔聞,望皇上召還,優遇寵錫師中,尚能恢復封疆。賜券亦屬舊典也。」

浙江道御史龔萃肅疏略云:「袁崇煥苦心邊塞,功賞甚輕,而魏、崔二奸亟之去。手握樞機,贊謀何事?且錦、寧之間,魏忠賢所欲用人,而安可不為封疆事深長計也?」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楊惟和疏略云:「十餘年奴氛孔熾,士卒畏敵,不畏將帥。袁崇煥一振起之,而將士始用其命,軍民始安其生,天下壯之,真今之方叔也 【 真今之方叔也 「方」原訛「万」,顯誤。案:方叔,周宣王卿士,征伐玁狁有功。】 !」

都察院司務許九臯疏略云:「錦衣官朝廷世臣也,非有大功勞者不得與,即南京兵部尚書田珪有征南之績,止得一世襲百戶。李化龍有平播之勛,止得兩世襲指揮。魏忠賢之冒濫錦衣無數,又邀非常之爵賞,不亦輕朝廷、蔑憲章也哉?」

太常寺少卿阮大鋮 【 阮大鋮 「鋮」原訛「鉞」,顯誤。案:明天啟、崇禎間無官太常寺少卿而名「阮大鉞」者。阮大鋮於天啟間曾官此職。今改。】 疏略云:「寧、錦之設督撫鎮道,將士拚死敵愾,思犁庭、封狼居之日為快。魏忠賢遣官旂往擾亂之,名曰監督,其實牽掣。臣聞: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今且不敢不受命于忠賢。征伐大柄,隻手握定,通夷賣國,何難為之?閫之內外,惟知忠賢,不知君命並將令矣。茅土世及,惟開天翊運、勛在社稷者,得并河山帶礪之盟。而忠賢一門三爵,小兒亦冠豹,假子列金吾,此其罪豈止貪冒,目中絕不知有朝廷矣!」

嘉興縣恩貢生錢嘉徵疏略云:「爵賞,非軍功不侯,官制凜然。祖宗朝封公者,除魏國、定國、英國、成國、黔國之外,雖開平之偉績,尚止一侯。今忠賢竭天下之物力,而佐成三殿,以致激變江南,幾成斬木揭竿,損朝廷威望,而公然襲上公之爵。靦不知省,又掩邊功。自奴酋犯順以來,墮名城,俘士女,殺大將,神人共憤。今未恢復尺寸地,即錦、寧之捷,差強人意,袁崇煥快十年未雪之憤,功未克終,席不及煖,而忠賢虛冒邊功,封侯封伯。假使遼陽、廣寧、開、鐵復歸故籍,又將何以酬忠賢功乎?且諸文武臣,出死力以捍圉,忠賢居樽俎以冒賞,故豪傑為之短氣也。」

國子監生胡煥猷疏略云:「唯恐一言相左,獲罪兇璫,自召其禍。今跡其噓連腹黨者,或以當該而遷部曹,或以夫頭而位卿貳,或以委官而任監督,冒濫一至此哉,猶可言也。甚至借名恩廕,爵其諸孽,俄爾封公,俄爾封侯,俄爾封伯,僭竊一至此哉。」

右直道陳辭。

 賞賚

皇帝勅諭:「總督東廠官旂辦事、提督禮儀房、兼管惜薪司、內府治用庫印務、司禮監秉筆太監魏忠賢:朕惟名世代興,百年罕覯,納誨輔聖,輔辰亮天。若于心膂之臣,克盡疑亟之職,為上為德,為下為民,克勤克儉,惟公惟正,殫忠著烈者,乃不得一專。邇者,天祐朕躬,篤生良佐。爾忠賢之念急公家,勳高磐石。宣勞潛邸,不言丙吉之舊恩;僇力中樞,式啟周宣之新運。朕每加宣諭,以重褒嘉。茲者,臺臣特疏贊揚,披陳公道,質之朝野,馭若聞聲。蓋實事並彰于共見共聞,而赤心尤徵于上知上鑒。此非時申明諭,宣樂清廷,將報功之禮未彰,勸善之風尤鬱。故特舉爾大節,載在汗青,以作楷一時,流芳百世。念爾自佐朕垂衣而治,六載于茲矣,夙興以圖,心力為悴,俾朕敬天法祖,勤學登朝,茂德保躬,明賞信罰。空黨人之宿滯,而王道蕩平;殛覆師之逃臣,而恩威震遠。朕用是耳目四達,政事肇新。皆賴爾任勞任怨于一身,展經展綸于三事,苦心茂績,軼古冠今。若小則平治道路、橋梁,澤及商旅;大則首倡陵工捐助,慰朕孝思。築肅寧以固金湯,置學田以育才俊。停店請而乾沒塞,曠賊薙而畿甸安。葺公廨以衛我宸居,築壩土而利我屯牧。頻發盜鑄群惡,交收泉府之權;屢誅竊餉神奸,益著投醪之惠。偷賣田桑,偷賣龍袍,以至奪劫銀鞘者,咸伏種種刑章;詐冒職官,詐刻印信,以至孫戕祖命者,難漏恢恢天網。即勢要違制,必明飭僭侈之誅;其上納假錦,已嚴謹詐偽之戒。年例若茶果,若煤炭,若米儲,一概蠲除;積習若納辦,若進獻,若鋪墊,徧行裁革。不時之品,不以供膳御;不正之物,不以混聰明。非爾導朕以清心寡慾之功,而率下以廉潔奉公之訓乎?至于中涓盡遵約束,竿牘謝絕;吏兵一意無私,更為表裏。及掌廠而恩周番尉,督工而用節水衡。刺奸之法,信若神明;將作之勤,迅于風雨。振舉天朝之曠典,節省百萬之金錢。雲集子來,勝靈臺之不日;翬飛鳥革;造小雅之斯干。於其為朕,殫竭血誠,拮据大事,雖古之黃髮元老,奉上憂國,何以加焉?總皆外廷之所不盡知,口碑之所不易盡者也。有此純臣,宜膺渥典。唯爾堅辭爵廕,彌著謙冲。茲特賜爾羊酒、銀幣、新鈔,旌獎勵。仍宣付史館,用垂永鑒。嗚呼,四星帝座,參元象于三台;六典周官,羅吉士于內尹。播之史籍,揆之本朝,如爾豈徒媲休先世之懷、覃,間足振美禁中之周、召。爾其新恩祇受,嘉績益襄。朕夙軫民艱,行將與廷臣酌議罷稅蠲租,流膏布澤,以副爾致君堯舜之一念。朕言所在,皎若日星,金石可磨,鴻嗣不朽,爾其欽哉。特諭。」

案:逆璫之蠱惑聖聰,事事歸功于己;而輔惡之諂媚權閹,言言稱頌其美。忠賢既無開國汗馬之勳,又無恢土斬賊之勞,而今日廕金吾,明日拜崇侯,以三歲無知之兒,遽叨太子太保;一丁不識之人,著爾封伯封侯。計一門之內,錦衣三十餘人,公侯七人,皆蒙世廕,賜第分茅,過于藩封。稽古迄今,希所匪聞爾。凡閱此封拜、賞賚二款,使人髮上指,眦俱裂者也。奚止褻污朝廷之名器,亦將有以貽天下之公憤乎!其丙寅以前,不及枚舉,丁卯八月止,據邸報臚列,悉見逆璫之貪穢冒昧,無法無天,欺君藐國,大負聖恩,大干祖制者也。具見于左,以昭逆璫蔑理罔上之大惡。今日諸孽俱受天刑,無所逃其罪,海內人心共快,寔儆有知者後車之誡。

天啟六年戶部題為封疆已定事,奉聖旨:「肅寧伯養贍地土,准照例從優賜給七百頃。該部知道。」 【 三月初十日】

鎮撫司奏為緝獲事,奉聖旨:「犯人王用行等通送刑部,依律從重擬罪。魏忠賢志切忠君,心懷補袞,搜剔異弊,摘發神奸,使御用龍章,歸還寶藏,功績愈茂,賞賚宜隆。著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都督同知,仍賜獎以示優異。還賞銀五十兩,彩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其原辦官旂照例并敘。」 【 三月十三日】

兵部奏為緝獲事,奉聖旨:「魏忠賢首獲巨奸,大挫強虜,功高績茂,爵賞已頒,仍賜獎勵,以示優異。賞銀五十兩,彩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其官旗楊震等,准照後冊數目陞授。該部知道。」 【 三月十四日】

北鎮撫司許顯純奏為緝獲事,奉聖旨:「這本內各犯名下贓私,務要照數逐一嚴追,完日具奏。魏忠賢丹心報國,赤念發奸,矢公矢明,任勞任怨,嘉猷屢建,特典宜頒。原廕弟姪一人,加陞二級,仍賜獎勵,以示優異。還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其原辦官旂,照例併敘。該部知道。」 【 閏六月二十七日】

總督倉場戶部左侍郎恭報雷火撲滅事,奉聖旨:「這本說得是。魏忠賢捨身報國,極力救焚,猝召本司員役,應變別有方略,不憚焦頭爛額,保護軍馬錢糧,所全既多,厥功甚大。加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都督同知,仍賜獎褒嘉,以示優異。還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薛貞亦竭蹶赴救,目擊最真,知道了。該部知道。」 【 閏六月二十九日】

北鎮撫司許奏為緝獲事,奉聖旨:「賊犯章秉正等并失主程遠,通送刑部,依律擬罪。魏忠賢精勤體國,明練釐奸。憲度肅清,立捕吞舟之強寇;風猷振刷,坐收胠篋之豺狼。勞績既彰,寵褒宜茂。原廕弟姪一人加陞二級,仍賜獎勵,以示優異。還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其原辦官旂,照例併敘。該部知道。」 【 七月十三日】

北鎮撫司許顯純奏為訪據事,奉聖旨:「程夢庚等贓銀十三萬六千兩,本司立限嚴追。吳養春贓銀六十餘萬兩,著行該撫按照數作速追解。其山場木植銀三十餘萬兩,工部即差官會同撫按估計變價解進,俱以助大工。山場地二千四百餘畝,併隱匿山地徹以拋荒地土未入冊者,查出升斗,盡歸朝廷,不得仍前隱漏。廠臣魏忠賢報國丹心,發奸巨手,搜剔黃山之大幣,克襄紫極之浩繁,省金錢而工愈饒,不加賦而財用足。種種勛勞,茲勸更茂。著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世襲,給與應得誥命。仍賜獎勵,以示優異。還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原辦官旂,照例優敘。該部知道。」 【 八月二十六日】

兵部尚書某奏為目擊關外事,奉聖旨:「據奏,內臣撫鎮,越數百里,閱城略地,所議招集饑民,安插屯種,漸復疆土,功勞可嘉。廠臣魏忠賢,體國赤心,籌邊壯志,鼓忠義以勵鎮守,捐資財而濟軍需,致令將士協和,兵威丕振。數載逋逃之寇,已受天誅;三韓榛莽之臣,盡出人力。今將有破格之典,以酬非常之勛。于原封伯爵晉肅寧侯,給與誥券。還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賜獎勵,以示優異。」 【 九月十八日】 內官監奏為三朝缺典事,奉聖旨:「皇極殿工,我皇祖遲延未舉者三十餘年,誠重之也。爰及朕躬,克襄茲典。是皆廠臣魏忠賢心無二慮,筭有餘策,定謀惟斷乃式,經始贊協聿工。用人則裕,提衡故作之勤 【 提衡故作之勤 「勤」原訛「勒」,北圖膠卷作「勤」,是,今據改。】 ,可節有方,財力蒙于久詘。子來偕其不怠,庶民悅以忘勞。遂使戶牖可銘,依宁堪御。俾朕藉手以稱繼述,厥功茂矣。其晉秩為上公,仍加恩三等。還賞銀一百兩,綵段八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賜獎勵。原封太子太保、肅寧侯魏良卿,晉封國公,世襲,官銜照舊,給與應得誥券,以昭茂賞。其餘內外大小官員,概該部優敘具覆。」 【 十月初七日】

戶部尚書某奏為巡歷關外目擊情形事,奉聖旨:「朕聞列府惟三,分土遞原,所以崇報也。廠臣魏忠賢忠膽包天,久逋之寇自殄;壯猷拓土,恢復之宇日弘。既以高社稷 【 既以高社稷 「高」字上脫一「功」字。】 ,增秩通侯;宜于分茅胙土,加晉一等。原給庄田七百頃,著加三百頃,以昭朕酬報勞臣至意。該部知道。」 【 十月十二日】

又奏為巡歷關外事,奉聖旨:「自有遼事以來,廠臣毀家紓國,士飽其粟,馬飽其芻,粟或餉士,米或輸邊,功茲茂矣。肅寧侯祿米例宜從優,概照武定侯歲支祿米二千五百石。該部知道。」 【 十月十七日】

工部等衙門奏為三朝闕典事,奉聖旨:「皇極殿工告竣,累朝曠典聿新,共永萬方,嚮用五福,朕心嘉悅。內外各官效有勤勞,再行敘賚,新舊輔臣,朕自加恩。廠臣魏忠賢精忠報國,弘略匡時,經始成終,克襄鼎建。已晉公爵,仍加恩三等,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都督同知,給與應得誥命,以示優異。」 【 十月二十二日】

工部等衙門奏為巡歷關外事,奉聖旨:「廠臣內營殿庭,外靖邊塞,奇勳種種,爵為上公,第宅宜優。除給過一萬九千兩外,再給三萬五千二百八十五兩七分,以示優禮元臣至意。」 【 十月二十六日】

巡按直隸監察御史某奏為巡歷關外事,奉聖旨:「廠臣魏忠賢,績著塞垣,勞惟堂搆,迭增茅土,用示眷酬。這所擇寧國公莊田一千頃,并前七百頃,後三百頃,共二千頃,俱著行各該州縣,自天啟六年起,務及時征完,解部轉給,不許稽遲。該部知道。」 【 十一月初八日】

鎮撫司奏為緝獲事,奉聖旨:「這礦賊陶四等,既經究問明白,概送刑部依律從重擬罪,以儆奸頑。廠臣魏忠賢,燃犀作照,捧日為誠。坐鏡神奸,固二祖列宗之靈祀;潛消國蠹,雪匹夫匹婦之沉冤。厥功茂焉,朕甚嘉悅。著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同知。仍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賜敕獎勵,以彰殊眷。原辦官旂,照併與優敘。該部知道」。 【 十一月十一日】

督師王奏為山海工程告竣事,奉聖旨:「覽奏。山海工程,種種告竣,縱有叵測,有以待之,朕心嘉悅。廠臣魏忠賢,業領提綱,內安外攘。捐貲置器,徹桑土于未陰;畢慮運籌,措金湯于永固。遂使一重之門限,屹為萬里之長城。著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同知,世襲,給與應得誥命。仍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賜獎勵。以彰殊勳。」 【 十一月十三日】

山海關太監陶奏為衝邊隘口修築隄防已備事,奉聖旨:「覽奏。喜峰修築告竣,保障既嚴,金湯足倚,朕心嘉焉。廠臣魏忠賢,沉機策虞,勵志籌邊。營阨要而指援燎然,戒戎器而捐貲罔怯,功在巖疆,勞爾帷幄。著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使,世襲,給與應得誥命。仍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賜獎勵。以昭殊勳。」 【 十一月十六日】

順天巡撫劉奏為深秋虜馬正驕事,奉聖旨:「據奏,秋防巡歷,親履巖疆,廠臣魏忠賢,忠義廑綢繆之防,帷幄制憂惕之勝,重價以增上駟,捐貲以製懸簾,以至盔甲器械,絡繹載塗,驛遞不煩,軍器咸濟,圖迴重鎮,可謂周詳,朕心嘉悅。著賜獎勵,以示優異。仍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都指揮同知,給與應得誥命,以彰殊勳。」 【 十一月二十三日】

兵部等衙門奏為驕虜乘時謀犯事,奉聖旨:「這甘鎮屢次大捷,內外文武各官,勞績可嘉,宜行賞賚。廠臣魏忠賢,性篤忠貞,心懷敬慎,運籌帷幄,決勝邊疆。著加恩三等,仍賜獎勵,以示優異。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使,世襲,給與應得誥命,以彰殊勳。」 【 十一月二十六日】

天啟七年鎮撫司奏為緝獲事,奉聖旨:「丘志充侵牟糧餉 【 丘志充侵牟糧餉 「充」原訛「克」,本書卷八房壯麗等題奏、卷九爰書均作「充」,是,據改。】 ,鑽求陞轉,送鎮撫司嚴行究問。追贓完日,送刑部依律擬罪。廠臣魏忠賢,胸照萬形,力持三尺,收侵牟以還公帑,肅暮夜以飭官常,勞怨不辭,勛績茂著。著于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同知,仍賜獎勵,以示優異。還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原辦官旂,照例併敘。該部知道。」 【 正月初三日】

鎮撫司許奏為緝獲事,奉聖旨:「丘志充、王家棟等,既經審問明確,其贓銀九千一百三十兩,概該司嚴追,以助大工。完日,俱送刑部依律擬罪。廠臣魏忠賢,念凜官方,力持國法。憤衣冠公行賄賂,暮夜必發其遺金;痛鼠輩恣意鑽營,私門頓清其弊竇。怨勞不避,摘發多功,丕命殊褒,表彰奇績。著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使,給與應得誥命。還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仍賜獎勵,以示眷倚。」 【 正月十一日】

管東廠太監魏奏為敬捐蓋造事,奉聖旨:「爾節省原賜蓋造府第銀共三萬五千二百八十兩,准如議差官解到山海,轉發寧遠鎮撫衙門,照數查收,以備修葺城堡。惟爾忠賢深謀殲虜,銳志恢復,節已賜之餘貲,綢繆紫塞;慮未完之多壘,計葺金湯。信急公以忘家,能竭忠而體國,功愈弘茂,朕心嘉悅。著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使,世襲,給與應得誥命。還賞銀八十兩,綵段四表裏,羊四隻,酒六十瓶,新鈔五千貫。仍賜獎勵,以示優異。該部知道。」 【 正月十二日】

又鎮撫司奏為緝獲事,奉聖旨:「汪仲引等既經審確,通送到刑部依律擬罪。廠臣魏忠賢營心大計,洞察巨奸,當鹽課積引之時,發奸商夤緣之弊。私蠹畢還公帑,陰謀不漏明刑,除惡裕國,厥功為大。著賜敕獎勵,原廕弟侄一人,加陞二級。還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以昭朕眷倚至意。原辦官旂,照例并敘。該部知道。」 【 正月十七日】

兵部奏為類報三年捕獲功次事,奉聖旨:「覽奏。捕獲功次,既經該部確擬,分別升賞,用旌成勞。廠臣魏忠賢,志銳詰奸,功高發縱,狐鼠魂消,暮夜紫陌風清;豺狼膽落,明威皇郊氣肅。奏勞控瘁,破格宜酬。著加恩三等。著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使,世襲,給與應得誥命。還賞銀五十兩,綵段二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仍賜獎勵,以示優異。」 【 正月二十二日】

兵部恭報四城工程事,奉聖旨:「覽奏。寧遠一帶,四城修完,內獲外扞,確有可憑,朕心嘉悅。廠臣魏忠賢,孤忠報主,全力擎天。蒿目邊防,則痌瘝屢體;提衡吏治,則臂指從心。百計圖迴,萬里鎖鑰。著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使,世襲,給與應得誥命。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仍賜獎勵,以殊勳績。」 【 二月十一日】

兵部復命天威事,奉聖旨:「這滇南奏捷,內外文武各官,勞績可嘉,宜行賞賚。廠臣魏忠賢,捧日精忠,擎天巨手,運籌帷幄,決勝邊疆。著加恩三等,仍賜獎勵,以示優異。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廕弟姪一人,與世襲錦衣衛指揮使,給與應得誥命,用彰至意。」 【 三月十六日】

東廠太監魏異數頻頒事,奉聖旨:「惟茲滇南,介在天末,然一民尺土,具軫朕懷。爾念念體國,事事為民,安攘定于握籌,綏靖收于廟略,遂聯萬里之遠,聿清六卿之塵。發縱元功,所當首錄,具疏再懇,彌徵謙光。准于應廕弟姪一人錦衣衛世襲指揮使,改援尚寶司司丞 【 改援尚寶司司丞 「援」疑是「授」字之訛。】 ,以彰朕眷元臣至意。其廕弟姪錦衣衛世襲指揮僉事,併銀幣等項,宜遵旨祗受,以贊休明,不必遜辭。」 【 三月二十四日】

太監陶文狡虜假圍事,奉聖旨:「覽奏。狡夷就擒,受我戎索,協路要衝,從茲息警,朕心嘉悅。廠臣魏忠賢,制勝帷中,伸威閫外,鼓作三軍之氣,醪投壯士之功,故能使塞垣靜煙,醜類嚙指。著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使,給與應得誥命。還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賜獎勵,以答殊勳。」 【 四月十八日】

太監李永貞殿工告成事,奉聖旨:「覽奏。這隆德 【 殿名】 告竣,皆由廠臣忠昭日月,義薄雲天,乾方之元氣克完,經營不日;壼內之弘謨丕振,將作譁至。朝夕躬親以視成,金錢力厝于協力,亶竭衷赤,允著奇勛,朕心嘉悅。著廕弟姪一人,做錦衣衛指揮使,世襲,給與應得誥命。賞銀八十兩,歲加祿米三十六石,綵段四表裏,羊四隻,酒六十瓶,新鈔五千貫。仍賜獎勵,以昭朕眷倚元臣至意。」 【 四月十八日】

太監劉查盤糧儲事,奉聖旨:「軍儲大計,豈容染指升合?魏萬國著該府道嚴行追比,擬罪正法。廠臣魏忠賢,秘畫籌邊,遠圖經國,選士簡將,裁冗懲奸,功在邊垣,難以枚舉。著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使,給與應得誥命。賞銀六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仍賜獎勵,以副眷倚至意。」 【 五月初九日】

兵部奏節次賊虜犯邊事,奉聖旨:「七酋桀驁匪類,不受羈縛,失慎于威清之挫,乃悔罪尋盟,叩關守寨。皆賴廠臣機神指躬,智師廟謨。簡將勵兵,每先無事之講;討叛柔服,恒收不戰之功。著勛疆埸,朕心嘉悅。著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使,給與應得誥命。賞銀六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仍賜獎勵,以酬勞績,昭朕至意。」 【 五月十三日】

延綏巡撫朱,套虜大舉入犯事,奉聖旨:「覽奏。套虜大舉入犯,官兵奮勇血戰,斬馘數多,大獲全勝。皆賴廠臣魏忠賢籌畫嚴明,轉輸接濟,將領韜鈐制敵之筭,士懷投醪挾纊之恩,故能決勝遐方,伸威醜類,朕心嘉悅。著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使,給與應得誥命。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仍賜獎勵,以酬勞勛。」 【 六月初三日】

工部等衙門恭報三運事,奉聖旨:「這三運、四運制錢并本息數目,俱詳悉。廠臣精心理財,損貲裕國,盈虛每神于接濟,區畫不爽乎錙銖,故能使泉府慎充,國用攸賴,厥功茂矣。著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使,給與應得誥命。還賞銀六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仍賜獎勵,以彰優異。」 【 六月初五日】

太監劉援師擬錦事,奉聖旨:「錦、寧之捷,大振積麾,克暢天威。皆賴廠臣魏忠賢一腔忠誠,萬全籌畫,念殊勳之難酬,宜恩加之中錫。著加恩三等,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衛指揮使,世襲,給與應得誥命。賞銀八十兩,綵段六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仍賜獎勵,以示優異。」 【 七月十四日】

吏部尚書元臣殫心事,奉聖旨:「魏忠賢報國心丹,吞胡志壯。嚴正戎備,立三捷之奇功;雪恥除兇,洗十年之積恨。績奏安攘,堅列山河,寧晉彝典昭然,世爵褒封允當。著于弟姪一人,特封為安平伯,世襲,歲加祿米一千一百石,錫之鐵券,與國同休。仍賞銀一百兩,綵段八表裏,羊四隻,酒六十瓶,新鈔五千貫。賜獎勵,以光大典、風勵忠良至意。」 【 七月十七日】

吏部尚書恭報三殿不日之成事,奉聖旨:「覽奏。廠臣畢力經營,矢心翌贊。羡奐羡輪,襄成一代之中興;肯搆肯堂,弘開萬年之有道。具瞻頓肅,曠典聿新。著于弟姪一人,特加為東安侯,世襲,其府第、祿米、誥券、贍田等項,即行各該衙門,照例優給,具奏,以副朕酬答元臣至意。」 【 八月初七日】

巡撫登萊都御史李奏為鮮運開洋事,奉聖旨:「東江派運,延頸待哺,覽奏額:陸運十萬,船運二萬,俱已開洋接濟,深慰朕懷。賴廠臣周詳相望,遠戍之續命有資;庚癸不呼,迅掃之膚功可奏。心勞帷中,績施海外。著于原廕弟姪一人,加陞二級。賞銀五十兩,綵段四表裏,羊二隻,酒三十瓶,新鈔三千貫。仍賜獎勵,以示眷酬至意。」 【 八月初八日】

吏部尚書恭報三殿告成事,奉聖旨:「是。覽奏。廠臣差成繼述,經營堂搆,夙夜匪懈,鼓庶民之子來;精誠嘿孚,政天心之神祀。功昭鉅典,庋會彝章,勛業茂隆,重胙宜錫。魏良棟准封東平侯,世襲,加授太子太保,應得誥命,一併覆題。其遺下錦衣衛都指揮使,世襲廕,另行題補。」 【 八月二十日】

謹按:八月二十二日先帝賓天,其二十日正彌留之際,此旨出自何來?時秉權者不知為誰。即以此旨酌之,凡前後綸音之下,皆繇逆璫矯命也。

 附:客氏

兵部等衙門接出聖諭:「蓋聞侈功篤物,朝廷有崇報之章;恩澤溥頒,臣下無向隅之念。朕昔在襁褓,氣稟清虛,賴奉聖夫人客氏事事勞苦,保衛恭勤。不幸皇妣蚤歲賓天,復面承顧託之重。凡朕起居煩燥,溫飢煖寒,皆奉聖夫人業業兢兢而節宣固慎,艱險備嘗,歷十六載。及皇考登極匝月,遽棄群臣,朕以稚齡,並失怙恃。自纘承祖宗鴻緒,孑處于宮壼之中,伏賴奉聖夫人倚毗調劑,苦更倍前。況又屢捐己俸,佐橋工、陵工,助軍鼎建。逆想青宮夙績,曾成鞠育渺躬,加以累次急公,而懿德益茂。亘古今擁祜之勳,有誰足與比者?外廷臣庶,那能盡知。簡在朕心,于茲十七載,蓋未忍一刻忘也。今朝廷三殿慶成,捷音疊奏,朕感今懷昔,加尚良深。詩不云乎:(一尢)德不報 【 (一尢)德不報 「(一尢)」原訛「元」,詩大雅抑作「無德不報」,「元」顯為「(一尢)」之訛。今改。】 。奉聖夫人可特加恩蔭,用彰殊典。該部即便議擬安確,速奏聞,以昭朕與念今簡元功、恪遵皇妣顧託至意。特諭。」

指揮使,世襲,給與應得誥命。昭朕篤念酬答至意。該部知道。」%兵部尚書某欽奉聖諭事,奉聖旨:「奉聖夫人事朕襁褓清弱之時,勞深調護。及受顧沃重,益勤兢業,倍加節宣。迨朕稚齡,嗣昭倚毗,周旋更著,勞積誠繁。前後二十年,始終一心,忠慎不替,兼以捐俸急公,不一而足。德茂淵懿,真可嘉尚。茲殿工捷音,兩次敘賚,宜隆報元功。著加恩三等,賞銀一百兩,綵段六表裏,羊四隻,酒六十瓶,新鈔五千貫,賜獎勵。各廕弟姪一人,與做錦衣 【 八月十四日】

江西道監察御史王心一疏略云:「近者,臣連接邸報,惟見明旨:奉聖夫人客氏保護有勞績,戶部速行擇給地二十頃,以為護墳香火之用。再則,謂魏進忠侍衛有功,著工部于陵工告成,敘錄在內。一似聖心獨以私恩為惓惓者。微臣苟可將順,何敢冒阻撓之嫌?然處不諱之朝,令臣畏罪不言,忍視聖明之過舉,是又不忠之大,臣不敢也。夫當此經撫協勦賊之謀,將士鼓渡河之勇,聲靈纔振,撻伐有機,人心瞻仰,專在朝廷。臣恐不諒者,以為皇上先左右而後疆埸,重懷宮中之私勞,而輕念邊臣之積苦也。」

按:二兇表裏為奸,釀成國家大禍,恣殺忠良多命,普天率土,靡不吞聲銜恨者。幸逢大聖人出,而一旦盡殛之,以雪海內神人之憤。謹錄之,以昭惡人鑒戒云爾。